九州風云錄

第二百零七章 禍不單行

日暮西山,天色漸昏。

松果山上,飛掠而上的三道身影在山林中站定,紛紛摘下面巾。

將面巾塞入懷中,易中原看了眼何向風說道:“何不趁此殺個痛快?單殺一個周伯昌又有什么用?便是周伯昌死了,平南城還會有其他人頂上來,難道我們還要來一個殺一個么?”

笪守典卻是斜靠在一棵樹旁,默不作聲。

何向風笑了笑說道:“來一個殺一個也不錯,如此一來,攪得鎮南軍人心惶惶的,誰還有心思給他呂一平賣命?不過這呂一平也非易于之輩,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易中原不解道:“既然如此,我們直接對呂一平下手豈不是比暗殺一個周伯昌更有用?眼下你如此著急動手,那不是在打草驚蛇么?”

何向風看了易中原一眼,淡淡說道:“不把蛇驚出來,我去哪里捕蛇呢?”

“原來此事在你的計劃之內,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不錯,賈南風之死已經出乎了我的意料,沒想到連甄北宇也死了,這倒是給我解決了一大難題。”

何向風看了眼笪守典,問道:“老笪,這甄北宇也死了,青云宗可沒什么能人了,你當真沒有興趣么?”

笪守典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雖說這青云宗遭此劫難,可我心中并未有什么快意之感,現在想想,當初之事,未必就是宗門之過,是我太狹隘了。”

何向風聞言,神色微動,隨后笑道:“怎么?是后悔與我們為伍了?”

笪守典看了眼何向風,嘆了口氣道:“并非如此,不過是有些意興闌珊罷了,可能是年歲大了吧,有些事都看得淡了而已。”

“當真?”

何向風問了一句,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玩味兒之意。

笪守典看了眼何向風,面無表情道:“何大人莫非是要反悔?”

何向風微微搖頭,“你我都是男人,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自然清楚,不過有句話我倒是要奉勸你一句,那康姨可不是你所能掌控得了的。”

聞言,笪守典微微一怔,隨后輕笑了一下說道:“只要康康她愿意隨我而去,我也沒什么好奢求的了。”

“她當真愿意隨你而去么?我可聽五娘說了,康姨可是與那個叫做華安的小子搞得不清不楚的。”

并無取笑之意的何向風說完搖了搖頭,然后抬眼看向并不為自己之言所動的笪守典繼續說道:“你若隨我返回揚州,憑你笪守典的本事,至少也能當上一方守將,到那時,什么女人你得不到?”

笪守典仰天看了一眼,“你不懂的!”

“大丈夫何患無妻?或許真如你所言……”

何向風盯著笪守典,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老,了!”

笪守典的身子微顫了一下,此刻的他,很想喝上一口酒。

康姨與那個叫華安的臭叫花子之間的齷齪之事,根本無需何向風提醒他。

因為康姨自己親口告訴過他,他一個糟老頭子,根本比不上血氣方剛華安。

康姨甚至對他說,就憑他現在的身子骨,連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安云歌都不如。

當時笪守典笑呵呵說道,行與不行,空口無憑,試試便知。

誰料康姨竟然真的當著他的面脫掉了外衣。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期盼了近二十年的笪守典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康姨雪白的肩頭,高聳的抹衣,他竟然有些自慚形穢。

還是康姨主動拉住了他的腰帶。

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信心滿滿的笪守典便敗下陣來。

康姨的手滑過他那有些微瘦的幾倍,幽幽地嘆了一聲。

雖然康姨什么都沒說,可那聲嘆息,卻是種到了笪守典的心里,生了根,發了芽。

他知道,哪怕自己是習武之人,也不可能返老還童,重塑青春。

在那件事之后,康姨便與他約定,待平南城的任務結束之后,便隨他浪跡天涯。

笪守典想喝的酒,乃虎骨所泡。

何向風不再理會笪守典,已無掌門的青云宗生死存亡并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既然笪守典不愿趁此機會將之滅門,他也不愿多事。

若是笪守典有心重振青云宗,他倒是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只不過笪守典好像已經沒了這個心氣兒。

心中暗笑笪守典都這把年紀還在自己面前說些兒女情長的話,何向風席地而坐,開始盤膝打坐。

刺殺完周伯昌之后,從平南城一路奔襲到松果山,饒是他內力深厚,也感到有些乏力。

趁何向風與笪守典對話的功夫,已經打坐調息完畢的易中原站起身來對笪守典說道:“笪管家,有我在,你也調息片刻吧!”

笪守典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過是接應了你二人一下而已,所耗不多,無需調息。”

按照何向風的計劃,刺殺周伯昌一事由他來做,易中原在旁策應,事畢之后,他二人抽身離開之后,同樣身著黑夜蒙面的笪守典再現身,三人分三個方向離去,在城外聚集之后,再逃往松果山。

調息完畢之后,何向風站起身來,輕笑道:“走吧,眼下我們只需要等他呂一平歸來就可以了!”

平南城內,鎮南軍大營內一片悲涼之氣。

周伯昌眼看著就要執掌鎮南軍了,誰料竟會遭此厄難。

甚至連刺殺他的人是誰都不得而知,這讓暫時掌控鎮南軍的吳仲心中憤恨不已。

“二哥,為什么剛追出城去就不追了?難道你不想給大哥報仇么?”

王季氣沖沖地走進周伯昌的靈堂,大聲嚷嚷道。

身披孝服,頭戴麻布的吳仲看了王季一眼,輕喝了一聲,“老四,你瞎嚷嚷什么?我視大哥為親生兄長,又怎么會不想給大哥報仇?”

“二哥,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何收兵不追了?連我的命令他們都不聽了,除了你下令之外,還能有誰?”

王季一臉憤恨之色。

“不錯,是我下的命令!”

吳仲嘆了口氣,看向王季說道:“老四,你忘了將軍臨行之前的命令了么?”

“這與將軍的命令有什么關系?那三人一看就是沖著我平南城來的,豈不是更該派人去追?”

“萬一我們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呢?老四,眼下平南城只有五千人馬,大哥已蒙難,老三又去子陽城去找將軍了,城中只有你我二人,不說別人,就是那三人趁著咱們兵力分散的時候殺個回馬槍,你我又該當如何?”

“這……”

王季聞言,低頭微思片刻,嘆了口氣說道:“二哥,是我魯莽了!”

吳仲眉宇間盡是憂色,他看向王季說道:“老四,單看那三人逃離的身法,至少可以斷定,這三人功力在你我之上,卻不知這三人是何來路。”

王季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二哥,會不會是其他門派之人?”

“其他門派之人?”

吳仲看向王季問道:“何出此言?”“大哥,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賈南風在死之前曾用了一記,誣陷元夕是割鹿樓中人,且已通知其他各大門派,或許他們是沖著元夕來的。”

王季說道。

吳仲想了想,疑惑道:“既然是沖著元夕來的,為何他們會對大哥下手呢?這也說不通啊!”

“這倒也是!”

王季嘆了口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看來只能等將軍回來之后再做定奪了。”

吳仲點點頭說道:“也只能如此了,眼下平南城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眼下我們能做的,就是緊閉城門,等將軍歸來。”

看了眼周伯昌的靈棺,淚水再次溢滿眼眶,吳仲一拳捶在自己胸口之上,“只恨我之無能,無法為大哥報仇雪恨。”

王季看著吳仲,沒有做聲。

他大概已猜到是誰刺殺了周伯昌,只是他沒想到,除了那位大人之外,竟然還有兩位高手。

更讓他疑惑的是,為何那位大人沒有給他下達任何指令。

難道還有別人?

“老三,快說,具體是怎么回事?伯昌功夫不弱,又有人在旁護衛,怎么會遭人暗算?”

呂一平聽鄭叔遠說完之后,深吸幾口氣,看向鄭叔遠問道。

便是心中再急,他也不能亂了方寸。

呂關雎愣了,她有些木訥地看向坐在身旁的元夕,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心中同樣悲痛的元夕輕摟呂關雎的肩頭,拍了拍,低聲說道:“關關,想哭就哭出來吧!”

呂關雎搖了搖嘴唇,淚就這么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然后由珠子變成了線。

她趴在元夕的肩頭,身子不住地顫抖。

“將軍,我也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賊人,他們功夫不弱,甚至在我等之上,若是在營中,有您留下的六十名近衛在,大哥定然不會出事,可那日大哥不知為何,只身離開了大營,只帶了四名貼身護衛出行,因此才慘遭毒手。”

呂一平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看向范立業說道:“王上,原本我是想向您舉薦伯昌接替我為平南城守將的,可……”

頓了頓,呂一平側過頭去,動了動眼皮,繼續對范立業說道:“王上,看來依然有人在覬覦我平南城,為防有意外發生,眼下我還是立即趕回平南城為好。”

說完,不等范立業開口,他轉頭看向元夕說道:“元夕,你就暫且留下來保護王上的安危吧!”

范立業站起身來,對呂一平說道:“呂叔叔,您把元夕留下,那你怎么辦?”

呂一平看了眼成是非說道:“小非,你隨我回去可好?”

成是非一愣,連忙點頭說道:“呂叔叔,您有什么命令,只管吩咐就是了。”

呂一平點點頭,然后對范立業說道:“王上,你就放心好了,城中還有小非的父親,成老館主在,我身邊又有這么多兵馬,只要不是霍先生這樣的高手,其他人不足為懼。”

說完,他拍了拍鄭叔遠的肩頭說道:“老三,你放心,我不會讓伯昌死得不明不白的。”

這時葉北快步跑了進來,手中舉著一封信喊道:“王上,云上城急報!”

呂一平聞言,忙上前幾步,顧不上規矩,從葉北手中抓過粘著雞毛的信,快速拆開。

眼見呂一平面色變得凝重,范立業邊向殿下走去,邊問道:“呂叔叔,信中寫了些什么?”

呂一平將手中的信遞向范立業,嘴唇有些微顫,“魏帥傷重,恐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