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云錄

第二百零一章 建功未見功

“啪”的一聲,一只茶碗被扔在地上,摔個粉碎。

“誰能來告訴本王,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范建功的面目有些猙獰。

站在范建功身側的侯貂寺嚇了個哆嗦,忙招呼一名侍女上前將茶碗的碎片拾走。

大殿之下,馬逸超悄悄地看了眼寧冱。

眼下范建功可用之人,就只剩下他二人了。

寧冱皺了皺眉,他這邊才有了起色,誰能想到,馮淵那邊卻是出了岔子。

眼見無人回應自己,范建功一拍扶手怒道:“都死了么?連個吭聲的都沒有?”

馬逸超打了個激靈,忙跪倒在地說道:“王上息怒,此次南征,乃馮帥親自指揮,我等的確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何事!”

說完,他轉頭看向寧冱,給他使了個眼色。

寧冱明白馬逸超是什么意思。

心中升起一陣鄙夷之意,面露悲戚之色寧冱拱了拱手對范建功說道:“王上,家師突然遭此劫難,臣心中悲痛不已,此刻也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范建功看向寧冱,面色稍緩些,嘆了口氣之后,他說道:“馬將軍,你起來吧,本王也不是對你與寧將軍發火,只是此事太過突然,叫本王一點準備都沒有,因此才急火攻心,亂了方寸。二位將軍,還是坐下商討吧!”

說完,他看向寧冱問道:“寧將軍,本王之所以震怒,也是痛惜賈先生之離去,可事情已然發生,還是盡快查明真相,給賈先生報仇雪恨才是。你身為賈先生的愛徒,更應該化悲痛為力量,抓住真兇,以慰賈先生在天之靈。你還是好好想想看,以賈先生之能,又有誰能取他性命呢?可是有人與賈先生有私仇,趁此機會暗下殺手?”

賈南風的死的確是出乎了寧冱的意料,原本他以為一切皆在賈南風的計劃之中,以后的他,是在賈南風或是那邊相抉擇的,又或者,他那邊都不去選,真正的成為范建功的人。不過,這就要看范建功有沒有這個實力值得他去選了。

可眼下……

他似乎連選都沒得選了。

輕嘆一口氣,他拱手說道:“王上您說的不錯,關于家師的死,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馮帥的信中并未詳述此事,眼下我也做不出什么判斷出來。況且以我師父這般功力,這巴州又有誰能取其性命?且有馮帥與我三位同門師弟在側,又怎會出現這等事來?”

稍加停頓之后,他繼續說道:“王上,據我所知,九大派之間雖說一直處于明和暗斗的狀態,卻不至于這般直接出手才是,況且以我師父的功力,能將其擊殺的,也只能是各派掌門級別的存在出手才有可能。”

范建功點了點,“如此說來,殺賈先生的,應是另有其人了。”

突然他眼神一亮,猛然一拍身前案幾說道:“本王知道了!”

馬逸超忙問道:“王上,您知道什么了?”

寧冱也是一愣。

范建功雙手支在案幾之上,身子微微向前,對著寧冱與馬逸超說道:“定然是割鹿樓中人所為了,你們想想看,那元夕身后的人是誰?”

說完之后,范建功面露點頭說道:“定是如此了,寧將軍,你想想看,那元夕的師父是不是還未現身?能教得出元夕這樣的弟子來,其師定然是一位絕頂高手。”

說完他惋惜道:“賈先生可以說是算無遺策,卻是將此事疏忽了。”

寧冱心中微動。

他自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割鹿樓中人,不過范建功此言卻是提醒了他。

或許真有這種可能。

又或者是那邊覺察到了賈南風的心思,提前撕破了臉,反倒被平南城那邊撿了便宜。

畢竟那邊也留有對付呂一平的后手,對付一個呂一平自然要比有蜀王支持的賈南風要好對付的多。

沉吟片刻之后,他緩緩開口說道:“王上,很有可能就如您所說的了,是元夕的師父在平南城現身了,不然的話,馮帥也不會被呂一平給生擒,導致馮帥的大軍無功而返。”

范建功點點頭,看向馬逸超問道:“馬將軍,馮帥的大軍此時該抵達何處了?”

一直插不上話的馬逸超忙對范建功行禮道:“回王上,一個時辰前剛收到消息,馮帥的大軍由其副將付狩率領,如今距子陽城不過百里。”

“付狩?”

范建功低頭想了想,他以前還從未注意過馮淵的下屬是何相貌。

此人之名他倒是有些印象,想來馮淵曾給他引見過此人,不過是他沒有在意罷了。

點點頭之后,范建功再問道:“如此說來,馮淵還在呂一平的手上?”

“是的,王上!”

馬逸超猶豫了片刻之后繼續說道:“王上,不出一日,馮帥的大軍即可抵達子陽城外,我們是不是該做些準備?”

“做準備?什么準備?迎接他馮淵凱旋而歸么?”

范建功冷哼一聲說道:“這馮淵剛坐上帥位,就是這樣來報答本王的知遇之恩的?本王就想不明白了,他就這么痛快的答應呂一平退兵了?”

其實,在范建功心里,死的人要是換做是馮淵的話,他會更樂意接受一些。

這時寧冱在旁說道:“王上,據我所知,當年馮淵與呂一平交情可是不淺,呂一平能這么快做到一城守將,還是借了馮淵的東風。”

“不錯,此事本王也知曉此事,當年父王如此看中呂一平,的確是因為有馮淵在旁美言的緣故。”

范建功思忖道,隨后面露恍然之色,恨聲說道:“本王終于明白了,難怪賈先生會遭此劫難,看來本王與賈先生都被他馮淵給蒙騙過去了。”

心中暗罵范建功一句蠢貨,寧冱眼神微動,看來自己還是與那邊合作的好。

聽范建功如此說道,馬逸超忙說道:“王上,微臣方才說的準備,正是這個意思。”

“哦?”

范建功看向馬逸超問道,“莫非馬將軍已經發現了些什么?”

馬逸超深吸一口氣說道:“王上,馮帥那邊先后派人給王府送來了兩封書信,第一封書信乃馮帥親手所書,他在信中明言,呂一平選擇向您投誠,他兵不刃血地拿下了平南城。而第二封書信卻是向您說明真實情況如何,從這兩封書信來看,本就是蹊蹺萬分,漏洞百出,若是他被呂一平生擒,付狩就算是投鼠忌器,也該第一時間將事實真相如實向王上稟明才是,可付狩并未這么做,那么就說明他定然是得了馮淵的授意。”

端起侯貂寺重新給自己倒好的茶,范建功邊喝邊點頭,然后對馬逸超說道:“馬將軍說的不錯,你繼續說下去。”

剛端起茶杯的馬逸超點點頭,顧不上喝上一口,繼續說道:“王上,在收到第一封信之后,我就派人前去打探消息,那時馮帥的大軍已退至泉水鎮。”

“而這第二封信,正是由付狩交到我的人手中,帶回子陽城的,而那時的馮帥,人并沒有在自己的軍中。”

“如此來看,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馮淵他知道,說呂一平向王上投誠一事根本站不住腳,因為他沒有料到,我這么快就派人去他的軍中打探消息。”

“再者說了,我可是親自叮囑派去的人,一定要見一見賈先生……”

寧冱看了馬逸超一眼。

不愧是為官多年之人。

這時寧冱說道:“王上,眼下我們要做的,還是先守住子陽城才是,萬一馮淵的大軍不是退兵的話,我們子陽城可就岌岌可危了。”

范建功聞言,驚得一身冷汗。

他只想到了馮淵一人之反叛,卻是忘了,馮淵麾下可是還有一萬多人馬呢。

想了想,他遲疑道:“寧冱,或許我們對馮帥有所誤解呢?你別忘了,那天夜里,要不是有馮帥相助,本王就算是名正言順的蜀王,恐怕也未必可以這般安穩地繼任王位的……”

“王上”

寧冱打斷了范建功的話,“您別忘了,那一夜真正出力之人,可是我寧冱,還有我的師父,您想想看,是不是因為有我師父在旁護著您,他才不敢輕舉妄動的?”

“話雖如此,可……”

此刻的范建功好似也沒了主意,可在他心里,卻又有些不愿意承認馮淵背叛了自己。

因為若是真的如此,此刻的他連在王座上說話的勇氣都沒了。

重重嘆了口氣,他搖搖頭說道:“可若是他有意對我不利,當初我與他從近涼城返回王都的途中之時,他大可以出手,何必等到現在呢?”

寧冱搖了搖頭說道:“王上,只要元夕背后之人不現身,他是不敢暴露自己的,況且讓他背上一個殺世子的罪名,未必會服眾。可眼下卻是不同了,如今我師父已經慘遭毒手,他也沒什么好忌憚的了,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到了子陽城之后,他們就會逼迫王上你讓位,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立范立業為蜀王了。”

聽寧冱提起范立業,范建功便氣得七竅生煙。

要是沒有他,也不會生出這么多的事來。

已經有些六神無主的他看向寧冱問道:“寧冱,那你說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寧冱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馬逸超一眼,輕笑了一聲說道:“王上,如今之際,是先將馮淵的人馬爭取過來,不然的話,就是神仙來了,您的王位也是保不住了。”

馬逸超也對范建功說道:“王上,寧將軍所言不假,眼下子陽城中只有我帶來的五千人馬以及寧將軍的八千人馬,況且寧將軍的麾下皆是新兵,不用說呂一平有沒有派兵過來,單憑馮淵那一萬多人馬,就不是我們所能抵擋著住得,所以為今之計,只有策反了付狩,我們才有勝算。”

寧冱又看了一眼馬逸超,沒有說話。

這時候還在搶功,就憑你那點本事吧,老子把功勞都讓給你,你敢接么?

馬逸超的底細寧冱已經打探得一清二楚。

在子陽城招兵買馬的他,除了組建自己的城防軍之外,還在暗中網羅江湖人士。

當然,此事是范建功交予他去做的。

原本在范建功繼任王位之前,他的身前就有幾個門人清客的,只不過追隨他的人,不過是有些三腳貓的功夫而已,跑跑腿可以,卻是難堪大任。

經歷了這次奪王位風波之后,范建功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身邊若是不養一批高手,早晚會落得和他父王一樣的下場。

他便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寧冱。

他不怕寧冱對自己不利,因為他知道,就算是寧冱將自己給殺了,他也得不到任何的好處,而他,卻能給出寧冱想要的。

況且,他還打算任命賈南風為相國。

身為王者,最擅長的,本就應是馭人之術。

寧冱身為青云宗的嫡傳,又身居高位,在他一番號召之后,一些二流門派之人,還有一些江湖武夫紛紛而來,其中自然也有濫竽充數之輩。寧冱沒有來者不拒,精挑細選之后,他留下了十五人。

而他選人的基本條件,則是內功。

沒有修行過內力的,任你拳打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

不過還有一部分拳腳功夫不錯人被他給選中,成為了他的城防軍中的一員,最次者,也當了個十夫長。

在他留下的十五人中,其中一人與馬逸超便是來自同一個門派。

“策反付狩?如何策反?誰去策反?”

范建功看向馬逸超問道:“馬將軍,若是我將虎符交予你,你可愿出城走一遭?”

他如此問馬逸超,卻不是有什么為難馬逸超的意思,而是此刻他,已經離不開寧冱了。

“這……”

馬逸超遲疑了片刻,略有些尷尬地說道:“王上,這付狩乃馮淵心腹之人,就算我手持虎符,恐怕倒時也未必管用。”

“連虎符都不管用,還如何策反他付狩?”

范建功面露不悅之色,輕哼了一聲。

寧冱嘴角微揚,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說道:“王上,還是我去走一趟吧!”

“不行!”

范建功想都未想,連連擺手道:“你若是走了,若是有人來刺殺本王,還有誰能為本王來保駕?”

寧冱輕笑了一下說道:“王上,不還有馬將軍在這里……”

馬逸超忙站起身來對范建功行禮道:“王上,比起寧將軍來,臣下這點微末武功,就顯得微不足道,就算臣有心要護得王上周全,也只怕會因力有不逮,反而累及王上安危。”

范建功贊許地看了馬逸超一眼,不愧是個深諳世故的人,難怪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把水珠兒送到自己的身邊來。

魏青青離開王府之后,憤怒之下的范建功發文昭告天下,廢了魏青青的王妃之位。

原本他還想給魏青青潑一些臟水的,比如身為自己的妃子,卻與自己的二弟有染之類的,卻被他的母妃給阻攔了。

先王妃就問他一句話,你覺得這樣說的話,這天下人是同情你多,還是笑話你多?

至于空著的王妃之位,他有心讓水珠兒來當,卻又遭到了先王妃的阻攔。

馬逸超入王都之后,先王妃就向其問過了水珠兒的身世,聽說這姑娘是從青樓里出來的,先王妃就青著臉去找范建功去了。

后來范建功拗不過自己的母妃,便封水珠兒為側妃,算作是讓步于自己的母妃了。

先王妃被氣得不輕,便搬去先王陵墓去住,給先王守墓去了。

范建功倒是樂見于此,正好沒人可以管他了。

“馬將軍所言甚是,寧將軍,你要是離開了王府,本王將會寢食難安,我看咱們還是另謀他法吧!”

王位雖說要緊,可要有命來坐才行。

寧冱皺了皺眉,隨后說道:“王上,要不我讓他們來做您的護衛,眼下若是不盡快爭取到付狩的話,這小子陽城遲早會落入他們的手中。”

他其實并非是想去馮淵的大軍之中,而是想找個機會聯絡一下那邊的人。

那位畫大人給他留下過與那邊的人聯絡的方法,可他暗中找了好幾次,那邊都說沒有什么命令傳到子陽城來,讓寧冱見機行事就是。

范建功知道寧冱說的人是誰,他猶豫了片刻之后問道:“他們,能行么?”

寧冱說道:“王上,若是他們十幾人聯手,三個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您就放心好了!”

范建功低頭深思片刻之后,抬頭說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事不宜遲,你速速去安排,至于城防一事,就全權交予馬將軍來負責。”

“是,王上!”

寧冱躬身行禮。

“謝王上信任,臣定當肝腦涂地,護得子陽城周全!”

馬逸超單膝跪地。

說完,他暗自冷笑,到底是個雛兒,就算武功高又如何?

馬逸超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眼下天下亂象紛呈,誰的人馬多,誰就有底氣,寧冱的人馬交由他控制之后,算上留在近涼城那邊的人馬之后,他的麾下可就有足足近兩萬的人馬,如此一來,就算是范建功失了勢,他依然有跟范立業談條件的底氣。

眼下云上城那邊正與荊州的人交戰,孰輕孰重,他相信,那個比眼前這個王上更聰明一些的范立業會知道該如何抉擇的。

天黑已是昏暗,馮淵命大軍停止前行,原地安營扎寨。

營帳內,馮淵看向靜坐在椅子上的霍棄疾苦笑道:“霍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既非我巴州之人,又何以要幫呂一平呢?”

霍棄疾搖了搖頭說道:“非也,我此舉并非是為了幫助呂一平。”

“先生能坐在這里,不就是在幫助呂一平么?”

霍棄疾抬頭看了馮淵一眼,“你說幫,那就是吧!”

馮淵一時語塞。

他又不敢質問霍棄疾,因為這本就沒有什么意義。

他的大軍退過泉水鎮之后,呂一平便信守承諾,將他安然無恙的送回了自己的軍中。

只不過護送他的人,是元夕與霍棄疾。

當日在平南城城墻之上拋給付狩的那封書信,是呂一平讓他這般寫的。

呂一平自然不會是真的要向范建功投誠。

他之所以這般寫,是在告訴范建功,他呂一平是看在都是巴州人的份上,不愿與他刀兵相見,是繼續打還是將王位拱手讓人,他范建功自己掂量著辦。

讓呂一平沒有想到的是,付狩竟然沒有將真相告訴子陽城。

范建功自然也沒有明白他信中的意思。

以至于馬逸超派的人到了馮淵的軍中之后,那封詳述真相的書信才送到了范建功的手中。

至于賈南風的尸首,在霍棄疾等人看過之后,呂一平便命人隨便找了個風水寶地給埋了。

呂一平看在同門的份上,還給賈南風立了個碑。

霍棄疾可以斷定,賈南風是死于吞天功。

他沒有想到,甄北宇下手會如此狠毒,連自己的師弟也不放過。

在給賈南風搜身的時候,他們還發現了藏在賈南風身上的那塊牌子,元夕查看了之后,確認此牌與甄北宇身上的那個一樣,只不過這個上面,刻著一個“五”字。

霍棄疾讓元夕將那塊牌子收好。

馮淵命大軍駐扎之后,元夕便向回折返,去呂一平的軍中去找呂關雎去了。

不光呂關雎來了,連上官子陌也一同跟來了。

當然,還有不再是小光頭的邢云棋還有成是非。

至于那些現身為呂一平助拳的成云德,則留在平南城。

子陽城事了之后,霍棄疾就打算帶著上官子陌與邢云棋向近涼城而去,然后離開巴州。

而元夕,他還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他。

至于元夕的聘書,霍棄疾答應了呂一平,等他見到元夕的父母之后,定然會向他們說起此事,至于他這里,自然是欣然同意的。

已知曉元夕真實身份的呂一平在震驚元夕身份的同時,也是很尊重霍棄疾的決定。

反正在他看來,呂關雎還小,并不急著嫁人。

或許是有些無聊,霍棄疾突然開口說道:“此事若非把元夕卷入其中,我也懶得插手你們巴州的事,既然你問起我來,我倒是有句話想問問你。”

馮淵一愣,“霍先生請說!”

霍棄疾點點頭說道:“關于割鹿樓一事,你當真不知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