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文梟

第352 袁譚禽獸不如

鄴城,幽州軍大營!

五更時分,時值三月下旬,五更,天還沒有完全亮呢。

李楊被帳外傳來的巨大嘈雜聲吵醒。

“轟隆隆!”

“啊呀!——”

“呃啊!——”

嗚嗚嗚嗚嗚!

咚咚咚咚咚!

號角、行軍牛皮大鼓同時響起!

“敵襲!——敵襲!——”

李楊驀的從榻上坐了起來,皺眉望向睡眼惺忪的郭嘉,出言安慰道:“奉孝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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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楊起身,從架子上取下貂皮大氅,披在了郭嘉的身上,道:“放心,沒事,我就在附近,不會走遠!奉孝安歇便是!”

李楊待郭嘉如父親般溫暖!

此言成為了李楊待郭嘉萬般好的主要源頭!

然而在郭嘉看來,這一切不過是李楊的一廂情愿罷了!

麾下眾將見狀神情各異,雞皮疙瘩掉一地者有之,遍體生寒者有之,羨慕嫉妒恨者亦有!

奉孝不死,臥龍不出!

待二人行至近前,李楊皺眉問道:“何人值夜?”

“今夜由漢升與子龍值夜!”韓豹回道。

郭嘉撇撇嘴,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隨李楊一同走出大帳!

當李楊走出帥帳時,卻見韓豹與沮授迎面而來。

黃忠縱馬來到李楊近前,他特來向李楊匯報軍情。

黃忠于馬上拱手,道:“主公休要驚慌,袁軍不過疥癬之疾爾,末將與子龍僅率五千人馬,便抵住了袁軍的第一波進攻。”

李楊點點頭,道:“這里有我與公與足矣,阿豹自去指揮將士們御敵!”

韓豹深知事情緊急,當即向李楊與沮授拱了拱手,然后便快步離開了。

正當黃忠準備打馬離開時,沮授卻是一臉狐疑的叫住了他。

“袁軍喊殺聲明顯中氣不足!”沮授暗暗心驚,皺眉道:“漢升,向我大營發起進攻的袁軍,可是以老弱居多?”

李楊笑道:“袁軍頑強,且悍不畏死,將軍與子龍切不可輕敵大意!”

“諾!”黃忠拱手行禮。

“諾”黃忠拱手領命,見李楊沒有其他的吩咐,他便打馬離開了。

“公與,袁軍是何企圖?他們為何如此性急?”李楊皺眉問道。

黃忠凝眉沉思片刻,驀的回過神來,答道:“袁譚混賬,竟以城中百姓為質,驅趕其與我軍為敵,只為消耗我軍弩矢,行此不義之舉,當真禽獸不如!”

沮授長嘆一聲,無奈笑了笑,道:“命將士們與其近身肉搏即可,無需浪費弩矢!”

沮授默默地搖了搖頭,道:“此舉或許可以延緩他們的敗亡時間,但從總體上來說,意義并不大。”

“曹公率軍奇襲烏巢,袁紹大敗,官渡戰場勝負已分,袁譚已是籠中困獸,猖狂不起來了!”郭嘉面無表情的說道!

沮授說道:“臣猜想,袁軍欲憑借以攻代守之法,將戰場上的主動權盡量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這樣做有意義嗎?”李楊冷哼一聲。

前線戰場!

幽州將士在黃忠的指揮下,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強弩,士卒拿起鋼刀,長槍,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游戲開始了。

“嗯!”

李楊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五千名老弱殘兵身上沒有穿戴甲胄,沒有騎乘戰馬,他們有的只是那已經生了鐵銹的破刀爛槍。

他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既冰冷又無情的戰場上,尤其是那些無辜的孩子,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他們即將面臨的卻是死亡。

幽州軍面對的敵人大多是五十歲以上的老人,以及十四歲以下的少年與孩童。

以幽州軍的武器裝備,以及他們單兵、亦或是大兵團作戰的能力來說,這還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游戲。

五千名老弱袁軍成建制的死在幽州軍的屠刀之下,一場近身肉搏戰只進行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已宣告結束,五千名袁軍士兵盡皆戰死。

而幽州軍竟戰死者不足百人,輕重傷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們還沒到發育的年紀,他們根本無力揮舞手中沉重的兵器。

即便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舉起了手中的刀槍,并砍在了幽州士兵的身上,可憑他們身上那點力氣,根本無法擊穿幽州士兵身上穿著的甲胄。

黃忠命士兵打掃戰場,一些負責打掃戰場的幽州士兵驚訝的發現,一些明明已經沒了呼吸的袁軍,竟然在不停的流著眼淚。

或許他們是在為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感到悲傷。

在李楊等人看來,五千名袁軍死得毫無意義。

或許他們沖鋒的意義,只存在于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消耗著幽州軍的刀槍與弩矢,他們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而幽州軍付出的則是生銹與卷刃的刀槍,以及消耗掉的弩矢,僅此而已。

諸多的或許加在一起,匯成了流不盡的血淚,或許還有許多的或許,但已經沒有再深究下去的意義,因為他們已經死了,這就是戰爭,無情卻又無比的真實。

李楊呼出一口濁氣,他的心里有些堵得慌,他有些心軟了,于是他命人替自己給黃忠與趙云傳句話。

或許他們也覺得自己死得毫無意義可言。

或許他們壓根就不想死。

對于這樣的軍令,他們自是擁護的,對于斬殺十歲以下的孩子,他們亦要承受諸多的心里負擔。

當然了,若是沒有李楊這條軍令,他們自然不會心慈手軟,因為他們是軍人,他們十分清楚自己的職責。

令兵縱馬奔至前軍陣前,道:“主公有命!將十歲以下的袁軍孩童留下,其余人等殺無赦!”

“諾!”黃忠與趙云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當袁軍士兵沖進投石車的射程范圍內,一百架投石車同時發射,向奔跑速度緩慢的袁軍士兵的人堆里拋射出了一輪又一輪的巨石。

輕重不一的巨石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但當它們落入人群時,畫面一點都不優美。

與此同時,袁軍派出的第二批由老弱病殘組成的軍隊,正朝著幽州軍營的方向沖了過來。

這一次,幽州軍已然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順著這塊巨石的來路往回看,會看到一副猶如修羅煉獄般的景象。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達數十步的血槽,血槽中盡是一些殘缺不全的尸體殘骸。

袁軍士兵由老弱組成,他們的反應能力與正值壯年的士兵無法相提并論,當巨石落在人群中時,很多人甚至連最基本的閃避動作都還沒做出來,便已被砸成了一灘肉泥。

一些棱角并不分明的巨石,落地后向前滾出了數十步才將將停下了它們前沖的勢頭。

投石仍在繼續,漫天飛舞的巨石好似死神張開的血盆大口一般,盡情的收割著袁軍的生命。

袁軍沖鋒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他們只能硬生生的承受著一輪又一輪的投石攻擊。

而那些沒有被當場砸死的袁軍下場更為凄慘,血槽兩邊堆滿了殘肢斷臂,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不絕于耳,聽得人直覺心底發寒。

一些老兵不忍袍澤深受傷痛折磨,于是他們含淚舉起了手中的兵刃,送那些身受重傷的袍澤們早升極樂世界。

當袁軍沖進幽州轅門之后。

一名滿頭白發的袁軍士兵連忙丟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地哭喊道:“不要殺我,我投降!我愿向鞍鄉候投降,我愿為鞍鄉候做牛做馬,只求諸位軍爺饒小的一條性命啊!”

一支由老人與小孩兒組成的軍隊又能跑多快呢!

當他們沖至轅門前時,這支由五千人組成的軍隊卻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他們為了沖過這短短八百余步距離,竟付出了整整兩千多條鮮活的生命。

老人哭的很傷心,他為家人而哭,更為自己而哭,他恨自己膽小怕事,他更恨自己沒有直面死亡的勇氣。

他的舉動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有袁軍,亦有幽州軍,沒有人因此而嘲笑于他,因為人們能夠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一個已經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一個本應待在家里安度晚年的老人,一個本應在家中含飴弄孫安享天倫之樂的老人,可他現在卻被人逼著拿起沉重的兵器,踏上了戰場,這還真夠諷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