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穿大明的百年世家

第五十二章 案結,胡惟庸

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他對著旁邊的宮人做了個手勢。

那宮人會意,走上前拿出一張紙片,大聲念到:

“洪武八年,通山縣、漢陽府……等地賬冊,皆為空印,非原冊也。”

嚴世欽驟然抬起頭,瞪視著那個宮人,口中說著:“不可能……”

“不可能?這都是朕派親衛對那些赴京官員審問所得,莫非他們舍了性命來攀咬你?”朱元璋冷笑。

嚴世欽目瞪口呆,驟然間,他回頭,望向了自己的那幾個部下。

他看見他們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終于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松了下來,被大漢將軍押了下去。

人群中,已經是吏部員外郎的嚴新成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

然而他看了前方那不動如山的越國公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走出去。

現在進諫,無異于送死。

陛下都砸硯臺了,沒看見丞相御史無一人敢諫嗎?

戶部官員轉瞬間一掃而空,哪怕沒有直接責任的,也被抓入了大牢。

可怕嗎?不,朱元璋覺得還不夠。

“緝拿天下府縣,主印之人,盡數抓捕!”

洗牌,真正的大洗牌。

所有的官員都是臉色難看,陛下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露出了獠牙。哪怕是之前那“貪污過六十兩者斬”的命令,也沒有六部之一從尚書開始一個不留這么令人震撼。

嚴凌則是臉色有些陰郁。

無他,自己的一個族人在里面。

好在,至少性命是無憂的。

這個時候的朱元璋還沒有進入暴走狀態,空印案所有被殺之人都是和各府縣印璽有直接關聯的主官和負主要責任的。雖然嚴世欽被逮捕下獄,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但是死卻是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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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朱元璋的書房依然燈火通明,里面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父皇!空印之官確實有欺上瞞下之嫌,然而全國掌印之人全部斬殺,未免殺伐太過!依兒臣之見,重打五十大板,囚禁三年,已是足矣!”

“標兒,標兒!你就是太仁厚了!等到你為帝的時候,或許會是一代仁君,但是現在還是咱的時代!咱是開拓之君,需要殺伐,肅清朝堂;等到你登基了,才是實行仁政的時候!咱現在殺,是為了你以后的太平!”

朱元璋一口氣說完,見朱標張口還欲要說話,立刻制止:

“好了,此事你勿要多言,咱心意以決。你娘都沒來勸咱呢,這道理她一個婦道人家都懂!”

朱元璋都這般說了,朱標也只好不再勸解。

“對了,標兒,咱前段時間將那嚴濟調去做太子府屬官,你覺得此人如何?”

“嚴濟?其人忠心耿耿、飽讀詩書又頗有急智,確是個可造之材。”

“嗯。好好培養他,待咱百年之后,你可委以重任……不用擔心其他,有些人,咱會替你處理好的。”

“父皇春秋鼎盛,兒臣不敢做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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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凌的猜想沒有錯。

朱元璋確實沒有殺嚴世欽。

他殺了很多人,大明十三省,一百四十多府,一千余縣,主印之人(一般是縣令知府),全部被斬殺,戶部十三司官員,也是一個不留,只有嚴世欽后來成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雖然有馭下不嚴的罪過,但好歹沒有直接參與,幸免于難。

各府縣主簿被打一百大板之后充軍邊疆,戶部官員以及各省按察使司的言官也是盡數獲罪。

嚴世欽雖然活了下來,但是他因為屬下的過錯依然要負責任。他被重打五十大板,屁股血肉模糊,隨后被發配至浙江老家備倭,這算是朱元璋看在嚴凌面子上給的方便。

他走的那一天,嚴凌沒有來,畢竟他是國公;嚴濟也沒有來,太子府屬官前途無量,他沒必要自毀前程;嚴新成不敢來,那時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很難說你去送個行,就會被皇帝惦記上。

他只派了一個傭人,送去了些一些用度之物。

嚴世欽握著那老奴遞上的包裹,里面只有一些吃食與不多的銀兩,這是嚴新成唯一的積蓄,夠他在備倭軍中稍稍過上些好日子。洪武年間不貪不占,能糊口已經不錯了,根本攢不下什么。

他的眼中,熱淚滾滾而下。

十年寒窗,數十年辛苦,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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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印大案的腥風血雨剛剛結束,所有的官員都在朱元璋的淫威下戰戰兢兢,只有一人高昂著頭顱,高調地活躍在政壇上。

胡惟庸近些年愈發囂張了。

他曾經是一個很小心謹慎的人,他奮發圖進,不斷討朱元璋的歡心,最終節節高升,才有今日。

在原本的歷史上,胡惟庸直到洪武十年,才登上了左丞相的位置,獨攬大權。然而在這個時空,由于中書左丞的位置長期被嚴凌占據,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升任右丞相,并在洪武七年正式拜左丞相,位極人臣,如今已經有四年了。

現在是洪武十三年五月,空印案已經結束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它的余波依然威懾著眾臣。

要說胡惟庸沒有從中漁利,那是假的。

他小心地游走在皇帝與刑部官員之中,不動聲色地幫助一些罪行不是那么重的官員減刑,并由此獲得了他們的感恩。

他的黨羽,因此愈發壯大。

他也終于不復曾經的謹慎。

辛苦奮斗了這么多年,終于得登大位,對于他而言也算是苦出頭了,如今手握大權,要是不好好利用一把為自己漁利,那他這幾十年,不是白熬了嗎?

所以他不斷地延伸自己的觸手,利用職位扶植黨羽,攫取錢財,擴大權勢。

中書省其實本應該有左右兩丞相與中書左右兩丞,然而右丞相徐達和中書右丞李文忠長年領兵在外,中書省實際上只有兩個人。

他其實很忌憚嚴凌,畢竟和朱元璋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就沒有簡單的。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這個中書左丞,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么難以對付。

他曾經私自截留奏章,但是嚴凌不聞不問。

后來他得知,嚴凌的明州老家已經開始為他修建墳墓;上朝的時候,也可以看出嚴凌的病態愈發明顯,不時有咳嗽之聲。

胡惟庸這才知道,這個家伙是已經又老又病了,沒了之前的膽色與氣魄,只想安穩地度過剩下的幾年。

他放心了。

他覺得,這個家伙,和徐達那個不上道的家伙,差距還是蠻大的。

徐達曾經向朱元璋舉報過自己的惡行,然后膽大包天的胡惟庸,竟然直接買通徐達的門房想要刺殺他,結果被那門房告發。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朱元璋最后選擇了息事寧人,這無疑極大地助長了他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