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無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枕石臥云

瘦金體注重字形的排列和整體的美感。在書寫時,不僅要考慮每個字的美感,還要考慮整篇作品的排列和布局。起筆之前就已經考慮到全局,通過創作者合理的安排和精妙的布局,使作品呈現出一種超凡脫俗的美。

其實任何書法都要講究全局和局部的統一,但是瘦金體在這方面想要做好難度更大一些。

許純良起筆之后,現場一片寂靜,葉清雅自不必說,凌紅舟產生了驚艷之感,何婉瑩現在的感覺如同剛剛吃完了一頓油膩的菜肴,現在終于有人給她送上了一杯清爽解膩的香茗,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不能說凌紅舟的字不好,而是她的字寫的匠氣十足,無論怎樣熟練,還是脫不了人工雕琢的味道,而許純良的書法不見匠氣只見匠心,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神韻,許純良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每一筆盡顯風姿綽約。組合起來又產生了一種無可描摹的蒼勁之美。

許純良發揮得淋漓盡致,這種瘦挺爽利、側鋒如蘭竹的瘦金體,是需要極高的書法功力和涵養,以及神閑氣定的心境方才可以完成的,每個字都不相連,可奇怪的是圍觀者卻感覺到從頭到尾仿若有無形之氣貫穿,毫無中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許純良的筆下,許純良寫完最后一個字,現場仍然鴉雀無聲。

葉清雅雙眸生光,她曾經看過一個說法,書法大成者縱然字字都不相連,但是彼此之間如有神通,許純良應當是到了這種境界。

過了好一會兒何婉瑩方才柔聲道:“建明一定會非常喜歡。”

凌紅舟抿了抿嘴唇,轉身看了一眼自己掛滿四周的作品,從心底感到慚愧,她展出的作品雖多,可沒有一幅書法能夠超過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墨梅》。

許純良微笑道:“獻丑了,在各位大家面前我這是班門弄斧。”

何婉瑩離去的最早,走的時候,帶走了這幅《墨梅》,她眼界很高,其實本來凌紅舟也準備了一幅字畫打算送給何婉瑩,但是許純良出手之后,她就沒好意思拿出來,珠玉在前,木瀆在后,自己何苦貽笑大方呢。

葉清雅也謝絕了凌紅舟接下來的宴請,只說中午還有其他安排。

回到車內,葉清雅道:“希望我師姐不要覺得我帶你過去砸她的場子才好。”

許純良笑道:“我可沒想獻丑,是你非得把我推出來。”

葉清雅提議想去東坡石床看看,許純良知道那地兒離藝術館不遠就在旁邊的隱龍山,于是驅車向隱龍山駛去。

何婉瑩回到家,汪建明正在做飯,他們的兒子已經讀了高中,目前留在京城寄宿,品學兼優,兩口子倒是不用為他操心。

汪建明從廚房探出頭來:“婉瑩,我還以為你不回來吃飯了。”

何婉瑩道:“中午好多人在,我要是去參加那個飯局免不了應酬,我又不喜歡,所以回來了。”

汪建明道:“回來好啊,嘗嘗我做的打鹵面。”

何婉瑩笑道:“伱歇著吧,我來。”

“喲,瞧不起我啊?”

“我哪兒敢呢,在東州誰敢瞧不起你汪書記。”

汪建明笑道:“你敢,你也有資格。”

何婉瑩道:“你過來。”

汪建明道:“是!”

何婉瑩神神秘秘道:“我送你一件禮物你猜猜是什么?”

“書畫唄。”

何婉瑩道:“沒意思,你就不能裝一裝?”

汪建明笑道:“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可裝的?你那位同學送給你書畫,不是有什么事情找你吧?”

他看人看得很準,雖然見凌紅舟的次數不多,可是他對凌紅舟的印象非常一般,但是汪建明相信妻子能夠處理好這些關系,所以他從不干涉妻子的社交。

何婉瑩道:“你先看看再說。”

汪建明道:“不稀奇啊,咱們家里不是還有兩幅嗎?她的書畫水準也就是中等,我覺得書法還不如你呢。”

何婉瑩笑了起來:“行了,我可比不上人家,人家是專業的,書協正式會員。”

汪建明道:“她寫字匠氣太足,過于炫技,缺少真誠。”

何婉瑩道:“怪了噯,你跟他的觀點一致。”

“誰?”

汪建明洗干凈手出來,接過何婉瑩遞來的那幅字展開一看,頓時被這幅字給吸引住了。

這首《墨梅》他太熟悉了,是他為官的座右銘,過去他自己也經常寫,何婉瑩也寫過,有投其所好的書法家也送給過他,但是既往所有的作品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幅。

汪建明敢斷定凌紅舟是沒有這樣的水準的,這種風骨的字必須是擁有風骨的人才能寫得出來,汪建明看了一下落款,喃喃道:“許純良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何婉瑩道:“梅如雪過去的男朋友。”

汪建明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當初喬汪兩家聯姻,不就是因為這小子給攪黃了嗎?”

何婉瑩道:“我今兒才算見到真人了,一個相當出色的年輕人,難怪梅如雪會喜歡上他。”她從汪建明身上解下圍裙系在自己身上。

汪建明道:“說好了我做飯。”

何婉瑩道:“有我在,你還是少進廚房,油煙味聞多了容易影響你的判斷力,我顧小家,汪書記顧大家。”

汪建明笑道:“你怎么遇到這個許純良的?”

何婉瑩道:“這事兒說來話長,葉清雅帶他過去的,還有啊,今天喬如龍也過去了,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事兒,你不會覺得我八卦吧?”

“我就喜歡聽你八卦!”

許純良帶著葉清雅來到隱龍山西麓的東坡石床,相傳蘇東坡曾醉臥此石,因而得名。在寬三十米、高五米的斷崖石壁上刻有兩組三十四方題刻。第一組在一塊長三米、寬一米八、厚一米三的天然平臺上刻有石床二字。相傳這塊石頭就是蘇軾醉臥處,其旁斷崖壁上刻蘇軾《登隱龍山》詩等九方。

第二組題刻計二十五方,為明清時期的題刻,葉清雅看完之后有種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感慨道:“這些石刻還不如渡云寺通惠大師所刻。”

許純良道:“也不能這么說,還是有些歷史價值的。”

葉清雅指著枕石臥云那四個大字道:“這四個字還算有些味道。”

許純良道:“夸張了一些,這馱龍山就是個小山包,枕石是毫無疑問的,可臥云何從談起?”

葉清雅道:“最為出名的莫過于張季超的“枕石臥云”,說起這個人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兒子非常有名,是《金瓶梅》點評家張竹坡。”

許純良笑道:“我只聽說過《金瓶梅》是著名限制級。”

葉清雅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張竹坡評點《金瓶梅》的主要貢獻就是指出《金瓶梅》是“第一奇書”,而非“霪書”,是憤世之作,揭露官僚豪紳的腐朽墮落,痛斥財與色的罪惡,同情底層人物的苦難,有一定的思想意義和認識價值;肯定《金瓶梅》的美學價值和藝術特色,從而確立了其為我國四大奇書之首的地位。他認為,凡人謂《金瓶》是霪書者,想必伊止知看其霪處也。”

許純良心說還真沒想到葉清雅對《金瓶梅》研究如此之深。

葉清雅和他四目相接,俏臉不由得一熱:“你看我看什么?”

許純良道:“我是佩服清雅姐懂得真多。”

葉清雅心說這小子想到哪里去了?其實也怪自己,好好的跟他聊什么《金瓶梅》,明知許純良沒往好處想,也不能說破,趕緊岔開話題道:“我可當不起。”

此時何婉瑩打來了電話,卻是汪建明得知葉清雅來了,邀請她晚上來家里一聚,還特地提出讓她將許純良一起請來。

葉清雅第一個想法是謝絕,不過看到許純良又改了主意,汪建明現在是東州的一把手,自己幫忙牽線搭橋讓許純良和他見上一面對許純良大有好處。

葉清雅將這件事告訴了許純良,許純良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葉清雅雖然不是體制中人,但是她的出身決定了她的高度,她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政治資源,讓許純良感動的是她將這種資源無償提供給了自己。

喬如龍此時就站在隱龍山的山頂,從這里向北俯瞰東州博物院,他的身邊有文旅局的兩位主要領導陪同。

局長李玉山指著北方道:“喬總請看,山下就是東州博物院和乾隆行宮,和隱龍山之間有一條東西路,這條東西路將兩個景區割裂開來,我們的建議是挖掘一條下穿隧道,在上方建設廣場,修復部分山體,將三大景區聯系起來。”

喬如龍點了點頭:“這個方案還是非常可行的,東州景點太過零散猶如一顆顆散落的明珠,必須要找到一根線將這些景點串起來。”

肖東道:“隧道的事情論證了好多次,主要是考慮到在博物院的西側有漢代采石場遺址。”

喬如龍道:“這不是問題,建設和保護同步進行,盡量避開遺址范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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