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第444章 蠱惑人心,忽悠眾生

西市很繁華,大唐四處出擊,帶來的不只是臣服,更是帶來了許多外藩商人。

先帝時頡利可汗所部內附,其中上萬戶進了長安城,而當時長安城中的戶數不過八萬,也就是說,先帝一次性遷徙了占據長安人口八分之一的突厥人進了長安城。

還有那些留學生,以及宗教人士,加上商人,長安城中的外藩人實際上極多。

胡商經營的最多的便是珠寶店和貨棧,外加酒肆。

而新羅等地的商人也有,但人數卻比不過胡商。

賈平安帶著人進了西市,見一家珠寶店里有爭執,就走了進去。

珠寶店里,一個女子正在拿著東西和胡商爭執。

胡商笑的很是誠懇的道:“這是來自于波斯的銀幣,這是為了紀念皇帝陛下登基而鑄造,鑄造好了之后,會送去虔誠的祈禱,如此這枚金幣就帶著神圣的氣息,能護佑它的持有人一生平安。”

婦人拿著銀幣在猶豫。

身邊的侍女在嘀咕,大概是勸她買。

“那你猜一猜,你今日是平安還是倒霉!”

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婦人回身,見賈平安持刀而立,就福身,“敢問官人,這話何意?”

賈平安盯著胡商,“波斯銀幣多了去,什么祈禱過,按你的說法,大唐的銅錢難道都祈禱過?神靈那么有空,為一國貨幣祈禱……我再問一遍,你今日是平安還是倒霉。”

婦人一聽就惱了,“你這人說話好沒道理,粗俗!”

你怎么知道的?

賈平安看了她一眼,見婦人臉上有些雀斑,三分姿色,卻因為薄怒而增添了些味道,就淡淡的道:“賈某身為百騎統領,自然不能看著這些胡商騙人!”

婦人的眼睛一亮,“你便是賈平安?”

賈平安頷首,“正是賈某。”

婦人走過來,天氣有些熱,身上香風陣陣,看著多了些嬌媚,“武陽伯說這是哄人的?”

“你自家看。”

胡商已經跪了,“見過武陽伯。”

“波斯人如今可還在?”賈平安淡淡的道:“朝中才將得了消息,波斯滅國了,大食人正在剿滅殘余,這等銀幣哪來的庇護之能?”

胡商叩首求饒。

“罰款!”

賈平安回身對婦人微笑道:“胡商大多狡黠,夫人下次記得要貨比三家才是,若是不妥,只管去尋了市令。”

婦人面色緋紅,“多謝武陽伯。”

賈平安矜持的道:“不客氣,這是百騎之責。”

婦人的身體依過來,“天氣這般熱,武陽伯可想喝酒解暑嗎?”

我不是唐僧,你也不是盤絲洞的女妖……賈平安含笑道:“多謝夫人的好意,只是賈某還有巡查之責。”

婦人不舍而去。

包東那邊已經收了罰款,然后拿出一張紙條,“莫要說百騎罰錢私下侵吞了,這是憑據。”

胡商接過罰單,目瞪口呆。

還能這樣?

賈平安揮手,“收隊!”

他帶著人出了店鋪,包東贊道:“這一百文一半上繳,一半留著,如此咱們百騎也有了錢,兄弟們也能多弄些肉吃。”

小金庫的手法后世爛大街了,賈平安隨手拈來,不帶半分煙火氣,還得了上面的贊賞。

當然,市場方面也會巡查罰款,但卻沒有百騎這么正規。

一路巡查過去。

路過一家酒肆時,身材豐腴的胡女拉著賈平安的手臂,媚笑道:“郎君,里面有好酒好肉。”

包東看看她的兇,忍不住問道:“可有你這等好肉?”

胡女大膽的挺挺兇,“還有更好的?”

包東眼巴巴的看著賈平安,“武陽伯……”

兄弟們都一副渴了的模樣,賈平安才將開葷,就點頭道:“進去喝杯淡酒。”

一進店鋪,幾個胡女就迎了上來,身上香氣撲鼻。

胡商販賣香料,這等女人用的也有,包東等人被卷著濃烈香風的胡女親近,頓時就色授魂與,麻了。

賈平安尋了個地方坐下,淡淡的道:“淡定!”

包東干笑著掙脫了胡女的糾纏,坐在了賈平安的身邊,“武陽伯,那胡女的身上真是香。”

“只是普通罷了。”

這等濃香在賈平安看來就是非主流,前世那些女人的香水……不提了。

賈平安淡定的就像是個老僧,酒水上來,胡女湊過來,嬌笑著敬酒。

這不就是酒托嗎?

氣氛組呢?賈平安心中一哂,舉杯緩緩喝著。

包東被胡女纏住了,蠢蠢欲動,但還知道請示賈平安。

“武陽伯,我想去方便。”

賈平安看了一眼他身邊的胡女,“記住別用床。”

包東帶著胡女去了后面。

還有兄弟也去了。

后面頓時各種動靜傳來。

賈平安淡定的喝酒,但腦海里全是高陽的柔膩。

那胡女見他冷淡,就起身去尋凱子。

晚些包東回來,一臉震驚,“幸虧武陽伯提醒,否則我便吃了大虧。”

他看著賈平安,心想武陽伯雖然沒去,卻知曉床上的情況,這……

難道武陽伯是個悶騷?

“武陽伯可是去過……”

賈平安搖頭。

他不屑于撒謊,后世那些老司機經常跑長途,時常在那等路邊的小旅館里吃飯休息,但凡有些潔癖的都寧可睡駕駛室,不肯在那床上睡覺。

隨后眾人出來,賈平安覺得時辰差不多了,就準備去求見阿姐。

見到武媚時,她帶著李弘迎了出來。

“叫舅舅。”

李弘邁著小短腿,一彈一彈的,嚷道:“舅舅,舅舅!”

小子看著挺精神啊!

賈平安笑著蹲下。

武媚一怔,旋即就松開了手。

李弘走的有些慢,而且步履不穩。

賈平安伸手,等他過來時一把抱起,笑道:“很沉,可有咳嗽?”

他最擔心的便是李弘如歷史上那樣得了肺結核。

武媚搖頭,賈平安心中歡喜,“果然是個健壯的皇子,不過阿姐,孩子不能這般寵溺。”

邵鵬見他抱起了李弘就使眼色,示意你這般太那個啥了。

賈平安視而不見。

周山象經常帶著李弘,所以不滿的道:“并未寵溺皇子。”

賈平安把李弘放下,說道:“皇子兩歲多了,走路卻依舊不穩當,可見你等平日里抱的太多,少了走路磨練。”

周山象不服氣的道:“可皇子的腿還軟呢!”

賈平安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個女人難道是因愛生恨了?

“兩歲多的孩子該走路了,邊上護著就是,慢慢就穩當了。什么都不能做……你去民間看看那些孩子,兩歲多的走路可利索?”

周山象還想辯駁,武媚笑道:“便聽平安的,明日起讓五郎多走走。”

賈平安見她穿的寬,就問道:“阿姐,你……”

邵鵬得意的道:“昭儀有孕數月了。”

“恭喜阿姐!”

這個是老二李賢吧?

武媚笑道:“希望是個女兒吧。”

她的長女夭折了,至今提及依舊黯然神傷。

賈平安勸了她幾句,隨后說了自己的法子。

“阿姐,我想了個法子……大唐開國有賴于許多功臣,那些功臣大多凋零,人去了,可情義卻不能去!”

武媚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人去了,情義不能去。”

她笑吟吟的過來,伸手。

賈平安微微低頭,武媚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你果然是長進了。”

下午李治來了,見周山象在邊上躬身,緊張的保護著走路的李弘,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老母雞。

“阿耶!”

李弘走的不大穩,李治含笑看著,先是負手而立,慢慢的彎腰,伸出雙手。

他抱起了孩子,笑道:“五郎看著頗為精神,可見你教養的好。”

武媚說道:“若是能養大些再送走……”

皇子大一些就被弄走了,這是規矩。

“先帝后來把朕和兕子帶在身邊教養……”

先帝破例了!

這是李治的含糊回應。

二人進去坐下,武媚叫人加了一盆冰,慢慢的就多了涼爽之意。

“臣妾有孕在身,倒是不敢貪涼。”

“少些也無礙,不過此處潮熱難受。當年先帝營建大明宮,高祖皇帝駕崩后便停了。朕在想……等國中無事,錢糧寬裕了,便再修大明宮。”

李治的身體不大好,最受不了潮濕。但要營建一個全新的宮殿群靡費巨大,一時間他也不能決斷。

“宇文愷用六爻之說來營建長安城,堪稱宏偉,可太極宮終究地勢凹陷,潮濕令人難忍。”武媚倒是能忍耐。

她見李治頗為疲憊,就緩緩說道:“前朝之事想來紛擾,那些臣子能體諒的不多。臣妾在想,追贈之事……”

李治的眉間多了不悅,“此事宰相們卻不肯,朕若是硬著來,多半會鬧開。”

他覺得武媚有些執拗了,急功近利。

武媚含笑道:“陛下,大唐立國多年,如今國勢蒸蒸日上,讓人不禁遙想當年的那些開國功臣。那些功臣大多都去了,如今朝堂上也難看到……人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陛下卻不是那等薄涼之君。”

李治開始時神色淡淡的,聽到這里時,不禁握住了武媚的手,笑道:“果然是朕的好幫手!”

若是沒有玄武門之變的話,那些開國功臣依舊能風光無限。可一朝變化,秦王登基,漸漸的換上了自己的一系人馬,如此開國一系的老臣們只能黯然收場。而如今的朝堂上是長孫無忌一系的人馬占據上風,老一茬的功臣們大多去了,子孫也頗為慘淡。

阿弟果然是好主意!

武媚輕聲道:“如今朝堂之上忠心的不多,他們蔑視帝王。陛下雖有心,可卻力有未逮,若是能追贈老臣,那些老臣的子孫如何不感激零涕?”

李治已經想到了這個手段的許多好處,“那些開國老臣的子孫雖看似不起眼,可手中卻握著無數人脈,更是有許多勢力在身后……追贈他們的父祖,如此朝中那些人便會多了對手。”

對手的對手是朋友,這一下李治就無中生有般的弄到了一幫子朋友。

他看著武媚,眼中多了柔情,“你阿耶加進去就是了。”

武媚微微一笑,“辛苦陛下了。”

這個女人堪稱是賢內助,卻這般謙遜……李治拍拍她的手背,起身道:“明日朕便把此事拿出去商議。”

等他走后,武媚嘆道:“這些話我能說,平安卻不能說。”

帝王無情,這一點賈平安深切的體會到了,所以有了主意他只能和阿姐說。若是建言……你這把刀竟然有想法了?

明靜拿著一枚異國的首飾在陶醉,程達在邊上看著消息,一臉深沉。

三巨頭中,就賈平安一個正常人。

我太難了!

三人就這么各玩各的,直至下衙。

“回家!”

程達起身,“這又過了一日,哎!愜意。”

等你再過十年就不會覺著愜意了,而是恐慌的看著時光流逝,想留都留不住。

明靜收了首飾,“你又白活了一日。”

這個女人現在頗有些毒舌的意思,程達被梗的想懟回去,“明中官回到宮中,想來這一夜也是白過了。”

這話懟的不錯,不過賈平安卻微微搖頭。

明靜起身,淡淡的道:“你以為宮中就這么無趣?宮中我也有朋友,晚上一起閑聊,而你……”

程達得意的道:“我晚上有娘子。”

你只能望女興嘆。

明靜皺眉看著他,“我先前聽說你和誰打聽補腎的方子?”

男人什么都能不行,就是這個不能!

程達瞬間萎了。

出來后,程達問道:“武陽伯你每每能讓明中官暴跳如雷,為何我不能?”

賈平安仔細琢磨著,程達眼巴巴的等著答案,好在以后懟回去。

賈平安搖頭,“我的法子你學不來。”

程達已經受夠了明靜的尖牙利齒,“再難也學。”

賈平安牽著阿寶,指指自己的臉。

程達覺得自信心遭受了一萬點暴擊,“武陽伯,你是說俊美?”

“不不不!”

賈平安搖頭,“你還是淺薄了。人俊美只是剛入門,這個世間雖然也看臉,可一張臉看來看去,終究會厭倦。”

程達的心中又涌起了希望,“那是什么?”

“才華。”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若是有我這等張口就是錦繡文章的本事,明靜定然會對你另眼相看。”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程達:“……”

我長相普通,才華普通,手段也普通,難怪明靜會懟我。

人潮人海中,程達倍感孤獨。

賈平安一出去就被李元嬰蹲點了。

“滕王這是……”

這才一年多沒見面,李元嬰竟然從玉樹臨風變成了老豬飛天。

李元嬰拱手,微胖的臉上洋溢著歡喜,“聽聞先生歸來,本王激動萬分,卻想著這兩日不好打擾,這不,今日才來請先生飲酒。循毓!”

“在這呢!”

邊上的尉遲循毓在人潮中奮力擠了過來,回頭罵道:“誰掐了耶耶的屁股?”

“好了。”賈平安叫住了他,“不是摸就好。”

頓時尉遲循毓渾身顫栗,“先生,你莫要嚇我。”

“我嚇你作甚?”賈平安指指人渣藤,“你問問滕王。”

李元嬰一本正經的道:“我就喜歡摸,不過從不摸男人。”

尉遲循毓拱手,“我錯了。”

三人一路溜達到了平康坊中,李元嬰從容的道:“不知先生喜歡哪家的女子……循毓啊!上次咱們去的哪家,玩的頗為奔放的,先生可會喜歡?”

尉遲循毓就差流口水了,“哪家的女子火辣,大膽,非常之大膽。”

“大你妹!”賈平安知曉那種地方的混亂,“去正經地方。”

所謂的正經地方就是作風正常的青樓。

“那去……明月樓吧。”

尉遲循毓一臉老嫖客的淡定。

這娃被人渣藤帶壞了,若是尉遲恭覺得不對,李元嬰最好一路逃出長安,有多遠跑多遠。

進了明月樓,三人要了個包間。

“女人先不要。”

酒菜上來,三人緩緩吃著。

“這一年多,那些生意做的風生水起,陛下多次夸贊。”李元嬰舉杯,“多謝先生。”

走私生意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了,賈平安笑著問了些情況,李元嬰一一說了。

他看著頗為躊躇滿志,從容不迫,顯然是對自己目前的人生狀態頗為滿意。

可賈平安看重的卻是走私商人打探消息的渠道,但總不能這般赤果果的說出去,讓李元嬰為百騎出力。

他微微一笑,舉杯邀飲,然后緩緩說道:“你如今這般模樣我見了頗為欣慰,不過花無百日紅……”

李元嬰依舊從容。

這個人渣,要怎么才能讓他心甘情愿的為百騎做事呢?

人渣藤最怕的是什么?

是被皇帝厭棄,當做夜壺或是馬子。

“此事你覺著別人可能做?”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不過是統籌監督一下那些走私商人,沒啥技術含量。

李元嬰笑道:“此事倒是不難。”

賈平安微微一笑,但眉間卻帶著隱憂之色,“我就怕的是不難。”

“為何?”

“此事既然不難,若是哪日陛下想換個人來管,你該如何自處?”

是啊!

李元嬰是宗室長輩,但卻是皇帝眼中的人渣,若是哪日他想到了,想把這個人渣弄走,換個人來管著走私的事兒,比如說尉遲循毓。

那本王還有啥?

李元嬰不蠢,但從小就是小透明般的活著,個人榮辱和安慰就在帝王的一念之間,最怕在皇帝的眼中沒了利用價值。

他面色慘白,拱手,“還請先生指點。”

“哎!”

賈平安嘆息一聲,“要想被陛下看重,你得與時俱進,不斷進步才是。”

這事兒他不好主動提出來,所以在瘋狂暗示。

果然,李元嬰問道:“如何進步?本王管著此事,就是走私罷了,還能進步?”

好,李元嬰被轉悠到了這個思路上。

賈平安笑道:“為何不能?”

李元嬰拱手,“先生救我!”

我不是諸哥,你也不是劉備……賈平安裝作冥思苦想的模樣,突然一拍案幾,“有了。走私走私,定然會和對方的商人接觸,更有可能進出對方境內,這一點可供利用。”

李元嬰有些興奮。

“百騎在外藩打探消息,只需安插人手進去,就能打探到不少消息。陛下那里你主動提一下,這便是忠心耿耿,一心為了大唐!”

先生果然是一心為我謀劃,這等情義我要如何才能報答……李元嬰感激零涕,舉杯,“多謝先生。”

這可是你主動的,和我無關!

賈平安覺得自己有成為魔鬼的潛質,蠱惑人心,忽悠眾生。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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