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

第四百一十一章 往事突現

第四百一十一章往事突現

左預恢復清醒,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正努力掙扎,從外面推門進來一名老婦。

種火老母手持油燈,湊到近前仔細察看。

“看什么?”左預惡狠狠地說。

種火老母一點不怕,伸出左手掐住左預的一邊臉頰,逐漸用力,“看你是人是鬼。”

左預倒是能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目光中更顯兇惡。

種火老母松開手,“嗯,臉皮夠厚、骨頭夠硬,你是鬼,不是人。”

“我是人,有本事跟我單打獨斗……”

“跟我單打獨斗?”

“你找人來,誰都行。”左預再次掙扎,還是動彈不得。

“你記得自己之前說過什么嗎?”老婦將油燈放在桌子上,揀張凳子慢慢坐下。

“本官之前說過的話多了。”

“不用太久,就是你被捆起來之前,想一想你當時在做什么?”

“當時……胡桂揚死了嗎?”

“就差一點兒。”胡桂揚笑呵呵地進來,向種火老母拱手。

“你當上教主了?”種火老母問道。

“嗯,他們認我。”

“這么快?我還以為你們得商量一會。”種火老母明顯有些意外。

坐在地上的左預更是驚疑不定,呆呆地看著胡桂揚,覺得這才是鬼。

“我知道他們為什么不想讓我當教主,也知道他們怎么才能同意我當教主,所以一點不難,他們都很高興,連聞家人都肯接受。”胡桂揚笑道。

“你同意他們繼續尋找神玉?”種火老母更加意外。

“對啊,但他們還是不肯跪拜,說是要找回,不對,奪回神玉之后,召集教眾舉行儀式,然后我才算正式教主。”

“你知道我為什么承認你是‘火神之子’嗎?”種火老母又問。

“因為我不在乎神玉?”

種火老母點頭。

“別急,尋找神玉未必就是在乎神玉。”

種火老母指指另一張凳子,“坐吧。”

胡桂揚坐下,“你不想要神玉,還來審他干嘛?我把他殺死算了。”

左預大驚,“你敢!我是錦衣百戶……”

“殺死同僚、背叛朝廷的錦衣百戶,殺你算立功。”

左預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種火老母擺擺手,“別嚇他了,我過來看看,神玉是怎么將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是人!”左預大聲道。

“那你告訴我,你是怎么被捆起來的?之前說過什么?”

左預語塞,他只記得自己正在用力扼住胡桂揚的脖子,其它事情全無印象。

胡桂揚揉揉脖子,那上面還有被掐出來的紅印,“你就沒想起來一道白光?”

左預先是茫然,隨即大驚,“是有白光,籠罩一切的白光,難道我……”

“對,你說瘋話了。”

左預面色慘白,“我……說什么了?”

“你說要認我當義父,從此心甘情愿孝敬我。”

左預一愣,哼了一聲,扭頭不看胡桂揚。

“這雖然是個惡人,也是個可憐人,別戲耍他。”種火老母勸道。

“你剛剛還說他人不人、鬼不鬼,現在就成可憐人了?”

“我這么大歲數,逗他就跟逗孫子一樣,你不行,太年輕,做這種事情會折福折壽。”

胡桂揚撓撓頭,“好吧,你是神婆,聽你的。”

“神婆雖然地位高,但是不管事,你是教主,用不著聽我的,言行皆由自愿。”

“行,我自愿,左預,從此以后,我不戲耍你,只有種火老母可以逗你。”

左預恍若未聞,種火老母輕輕搖頭,“怪不得沒出息,還是不夠穩重啊,趙瑛看人倒是很準。”

“你認得我義父?”

種火老母不理胡桂揚,向左預道:“你說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聽到的人告訴我,天機船還會回來,查看收成,帶走有用之人。”

“我說的?”左預還處于茫然狀態。

“嗯,看來是天機船‘點醒’了你,可維持得不久,你又回到夢中。”

左預更糊涂了,胡桂揚笑道:“還是種火老母會說話,人生如夢,通神為醒,左預,你比得到神玉還要幸運,直接與神相通,天機船一到,肯定會將你帶走,從此你就是上仙了。”

種火老母用指責的目光看過來,胡桂揚閉嘴。

“凡人追逐神玉,天機船看中的卻是凡人,有意思。”種火老母起身,“想當初,很多人不認你是‘火神之子’,甚至以為你活不過一個月,瞧瞧現在,還有誰敢懷疑火神的選擇?”

“沒人。”胡桂揚笑了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你……”

“我怎么了?”

“你認得我義父?”

“我是神婆,若不認識趙瑛才奇怪吧。”

趙瑛多半生都在與“鬼神”打交道,當然不會沒聽說過火神教里的這位神婆。

“那時趙瑛還算年輕,直接闖到我家里來,對我說‘你的那些把戲,給教徒演示就算了,若是用來騙人錢財,甚至害人性命,錦衣衛放過你,我不會。’聽聽,這才是錦衣衛該說的話,把我嚇得呦,三天不敢出屋,從此只當神婆,教中大事小情一概不參與。”

“話像是義父說的,可不至于將你嚇成這樣吧?”

種火老母挽起左袖,露出干枯的手掌,湊近油燈,讓胡桂揚看。

“義父砍斷你一根手指?”胡桂揚大吃一驚,這可不是他記憶中義父會做出的事情。

“不是砍,是割,一點點割下來。”

“你肯定做過什么,才會惹怒義父。”胡桂揚只能這么說。

“不管怎樣,趙瑛的確將我嚇住了,就此老老實實地當神婆,日子過得倒也踏實,在教中的地位還越來越高,算是因禍得福吧。反倒是趙瑛,比我年輕二三十歲,死得卻比我早,呵呵,哪說理去?不對,是火神保佑我,就連趙瑛也是火神派來的,為的就是讓我專心侍奉火神,別無雜念。”

種火老母低聲念了幾句經文。

“義父后來又見過你。”胡桂揚等她念過經文之后開口。

“什么?”

“義父向你提起過我,你剛才說的。”

“我說過?”

一邊的左預插口道:“說過,你說趙瑛看人很準,胡桂揚不夠穩重。”

“對,趙瑛死前數日找過我,他那時就在關注妖狐案,知道火神教教主被妖狐所殺,我們值得信任。”

“然后呢?”胡桂揚追問道。

“沒了,他找我們幫忙,我們倒是愿意,可是沒等動手,他就死了。”

“請稍等。”胡桂揚走到左預面前,將他拎起來,扛在肩上往外走,“左百戶,看不出來你長得瘦人卻挺重。”

“你要做什么?”

“放心,送你回老家。”

左預大驚,“我是己房掌房,你的直接上司,殺我就是……”

胡桂揚來到屋外,將左預往地上一扔,向遠處的袁茂道:“交給你了,東西兩廠、錦衣衛南司,隨便你交給誰都行。”

“好咧。”袁茂走過來,先向左預拱下手,道聲“得罪”。

“我不回去!”左預更驚,落到廠司手里,還不如死在這兒。

鄧海升也走過來,與袁茂一塊抬走拼命掙扎的左預。

胡桂揚又回到屋里,向種火老母道:“真火令牌是你埋進趙宅的吧?”

“你瞧我有那個力氣嗎?”

“暫定教主也是教主,我命令你說實話,否則的話,我寧愿不當這個教主,讓五行教自己去找神玉吧。”

種火老母沉默片刻,問道:“你會懸崖勒馬吧?”

“我可不會給你保證。”

種火老母露出一絲微笑,“與其聽保證,不如看人品,趙瑛說你不夠穩重,但是意志堅定,最得他的真傳。好吧,我說實話,真火令牌是我派人送到趙宅的。”

“為什么?”

“我不是專門留給你的,那時候誰找到令牌誰就是火神之子。可事情的進展與我計劃得不太一樣,火神教還沒找到你,你就找到了火神教,我更沒料到何百萬竟是罪魁禍首,總之一切都失控,我只好聽之任之,結果你竟然真將案子了結。我只能說,趙瑛有個好兒子。”

“你還有話沒說。”胡桂揚半是懷疑半是使詐。

種火老母嘆口氣,“跟你說話真累,你的執著勁兒也像趙瑛。你想聽全部實話?好,我給你:趙瑛是自殺的。”

“嗯?”

“你不相信?沒辦法,這就是實話,但我證明不了。趙瑛是條好漢,但他真是活夠了,他沒法忘掉早年的喪子之痛,夫人過世之后,越發厭倦,酒色也不能讓他留戀。他說,妖狐一直在布局,遲遲不肯顯露真容,是因為他還活著,他一死,妖狐必然漏餡,趙家義子自然就能將其一網打盡。”

胡桂揚還是沒法相信,“義父就算設計,也該對我們有所交待。”

“一旦交待是自殺,你們兄弟誰還會報仇?誰還會專心追查妖狐?當然,他也是老糊涂,沒想到你們兄弟竟然會自相殘殺。呵呵,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趙瑛也不例外。不過我一直在想,所謂設計引妖,只是趙瑛的一個說辭,他就是想找個理由死掉。”

胡桂揚沉默不語,義父最后幾年變化頗大,縱情于酒色,沒人能看穿他的內心想法。

“還有,趙瑛希望火神教能夠幫助絕子校尉,我答應了,卻沒做到。”

“鄧海升一直在幫我。”

“那是他的選擇,與我、與火神教無關。沒有別的原因,是我膽子太小,發現妖狐案牽扯到宮里,打了退堂鼓,不想白白犧牲教中之人。”

“反正你也不管事,這怨不得你。”

“呵呵,你倒是挺會替別人著想。我不管事,但我說過的話還是有點用的。”

“比如認我當教主?”

“嗯,就算是一個補救吧,同時也是有求于你,希望你能駕馭五行教,帶著教中人遠離神玉或是天機船,他們都是些普通工匠,人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不該參與這種事情。”

胡桂揚臉上突然露出笑容,“你被義父說服了?”

種火老母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嗯,我被說服了,但我不會背棄火神,是火神讓我被說服的,為的是讓我只信一個神,不信其它亂神。”

“五行教里至少有五個神吧。”

“在我心里只有一個。”

胡桂揚沒再爭論,“我不會懸崖勒馬,我要駕馭五行教跑往別的方向,離神玉不遠不近。”

種火老母又是一愣,她從來沒看透趙瑛,這個時候也同樣看不透趙瑛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