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

第二百四十六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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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算計

作者:冰臨神下

屋里比較冷,臘肉仍未化凍,上面被人用利器刻出數行小字,像是一片寬厚的竹簡。

胡桂揚掃了一眼,將臘肉遞給大餅,“吃吧。”

大餅困惑地看著主人,等到胡桂揚將臘肉送到嘴巴,又說一句“吃吧”,它忍不住了,張開大嘴,一口咬住臘肉,緊緊叼住,轉身走到角落里慢慢品嘗。

胡桂揚心情愉悅,他不關心臘肉上面寫了什么,只需要確認自己還沒有被遺忘。

吃過冰冷的早餐之后,他用外面的雪擦臉,興致勃勃地打了一套長拳。

整個院子里白雪皚皚,增厚一層,大餅像瘋了一樣到處亂躥,胡桂揚這邊一套拳打完,它從遠處跑回來,嘴里叼來一塊銀錠。

胡桂揚急忙奪到手中,“差點釀成大錯,總共沒幾塊,可不能隨便亂丟。”

銀錠上也刻有小字,胡桂揚對著陽光看了一遍,向大餅笑道:“這人真是浪費,不知道刻字會讓銀錠減重嗎?而且弄成這個樣子,怎么往外花?”

大餅叫了一聲,轉身撒腿就跑,在院子里兜了幾圈,一無所獲,回到主renmian前直吐舌頭。

銀錠一塊重五十兩,總共十五塊,胡桂揚查數一遍,確認無誤之后,重新包裹起來,堆放在角落里。

這天下午,沈乾元終于現身,一來就連聲道歉,胡桂揚只注意到食盒里裝著熱酒熱菜,什么都原諒了。

在他大吃大喝的時候,沈乾元道:“這些天里,我一直在打聽西廠的動向,據我所知,毫無舉措。”

“毫無舉措?”

“對,西廠好像根本不知道你已逃亡。”

“我很少去點卯……駙馬樓耀顯呢?”

“死訊已經傳開,說是在家中暴斃,大家都說公主不幸,連年都過不好。”

“快過年了。”

“后天除夕。”

胡桂揚點點頭,繼續喝酒,擔心過一會酒會涼透。

“胡老弟不用再躲在這里,明天一早,我會派一輛車過來,送胡老弟去山西大同……”

“大冬天的,為什么不去南方?”

“南方查得嚴,西廠按兵不動,或許只是假象,胡老弟還是先到邊疆避一陣吧,過一年半載,我這邊確認西廠真的不在意之后,再通知你南下。”

“多謝。”胡桂揚伸手指著角落里的幾個包袱,“銀子請你無論如何收下。”

沈乾元大笑道:“咱們這不是做生意,胡老弟,你得當我是朋友。”

“我當你是朋友,銀子是過年禮物。”

“卻之不恭。”沈乾元再不推遲,走到角落,抓起一只包袱,“一包銀子二百兩,足矣。辛苦胡老弟,要在路上過年。”

沈乾元告辭,叮囑道:“胡老弟畢竟身份特殊,明日之行,還是不宜露面。”

“只要別再將我關進xiangzi里就好。”

“不會了。”沈韓元踏雪離去,將大門從外面鎖好。

“汪直真沉得住氣,可他這樣一來,卻將我的計劃破壞了。”胡桂揚小聲對大餅說話,“嘿,想這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那些字總歸是人刻出來,不是你用狗牙刨出來的,對不對?”

大餅專心對付一根光溜溜的骨頭,連眼都不抬。

沈乾元十分守信,次日一早,果然有輛騾車到來,車夫不是別人,正是張五臣。

“嘿,你重操舊業了?”胡桂揚很高興再見到熟人。

張五臣本來已養出幾分高人的風度,一拿起馬鞭,刻又變得縮手縮腳,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舊業不會再操了,今天全是為了胡校尉,才換上這身行頭。”

“多謝。別再叫我胡校尉,胡桂揚即可。”

“我還是叫你客官吧,請上車。”

胡桂揚將包袱搬上車廂,摸出一錠大銀,“年前趕車,辛苦倍于平時,請收下這錠銀子,權當酒錢。”

張五臣瞪大眼睛,“這份酒錢可不少,夠喝一年了。”

“明天是除夕吧?”

“對。”

“那就喝點好酒。”

張五臣盯著銀錠,“我只能送你一程,天黑即止,到時你得另雇車輛。”

“哈,真要雇車,我才不會這么大方,這是禮物。”

張五臣再不猶豫,接過銀錠,滿臉堆笑,“那就謝謝客官,我這趟活兒可挺值。”

胡桂揚抱著大餅上車,張五臣驅騾出。

大餅伸頭出去,望著遠去的院子叫了幾聲,頗顯懷念。

車廂里鋪著厚厚的被褥,還有一個小暖手壺,坐在這里,胡桂揚一點也不懷念那座空曠冰冷的院子,將大餅硬拽回來,“好狗志在四方,像你這么戀家,怎么跟我闖蕩江湖?”

騾車一路行進,期間經過人聲嘈雜之地,胡桂揚全無興趣,躺在車廂里睡一會吃一會,暖手壺涼了就扔在一邊。

人聲很快消退,外面只剩下車輪碾過雪地時的吱吱聲。

胡桂揚睡夢中被推醒,現外面天色已暗。

張五臣小聲道:“到了。”

“到哪了?”

“京北小鎮,你在這里歇一晚,明天雇車去大同——明天可能沒人出車,多等兩天吧。”

胡桂揚下車,立刻覺得寒風撲面,相比于住過幾天的院子,他更懷念小小的車廂。

騾車停在一座客店的后院里,除了他們,再沒有別的車輛,顯然也沒有別的客人。

張五臣道:“我去前面定房,先交三天的房錢。”

“有勞。”

張五臣卻沒動,“那個……”

“怎么了?哦。”胡桂揚伸手入懷,準備拿出散銀。

張五臣急忙阻止,“不是這個意思,沈乾元給我錢了。”

“有話要說?”

張五臣更顯扭捏,“那個,能給我……換一塊銀錠嗎?”

“再給一塊也可以。”胡桂揚又從包袱里摸出一錠大銀。

張五臣卻只想更換,不愿多要,拿過去之后千恩萬謝。

“銀子有假嗎?”胡桂揚掂了兩下,不覺得有問題。

“不假,十足真銀,我就是……我先去交房錢。”張五臣匆匆跑開。

胡桂揚恍然大悟,這塊銀錠上面有字,他隨手一摸,居然選中了它。

張五臣很快回來,笑容恢復正常,“我說怎么沒人搭理咱們,原來店里人都回家準備過年了,就留一個伙計看守,他給咱們兩間上房,說是想吃什么、喝什么,去廚房自己動手做。”

張五臣也得住一晚,明早再回京,他得了五十兩的大銀錠,心情頗佳,絲毫不以此行為苦,送胡桂揚入房之后,親自下廚做幾樣酒菜,技藝一般,好在都是熱的。

兩人生個炭盤,用來取暖、熱酒,一塊吃喝。

張五臣幾杯就醉,說話含糊,膽子也大起來,“胡桂揚,有句話我憋在心里,早就想說了。”

“盡管說,沒人堵你的嘴。”

“還以為你已得道成仙,沒想到回來之后還是凡人一個,說句實話,真是讓人失望啊。”

“哈哈,我這樣的人若能成仙,天理何在?”

“原先我也以為成仙要有種種資質,可是經過鄖陽一行,我才明白過來,成仙跟當官一樣,有人靠學問,有人靠機緣,有人靠祖蔭,總之各有手段,最后誰的官兒更大,還不一定呢。”

“所以你也想成仙?”

“當然,鄖陽的經歷我這一輩子也忘不掉,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唉。我得謝你帶我去鄖陽,你是我命中貴人。”

“我都忘了當初為什么要帶你去鄖陽府。”

“這就叫機緣,我的機緣。”

胡桂揚拿出被退回的刻字銀錠,“那你為什么不要它?”

張五臣臉色微變,酒也醒了幾分,嘿嘿笑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涂?”

“你認識我也算久了,覺得我是裝糊涂的人嗎?”

張五臣微笑不語,連喝兩杯酒,開口道:“如果我沒看錯,這上面的字是火神訣。”

“跟我學過的火神訣不太一樣。”

“嗯,有人改良過了。”

“‘有人’是誰?”

“呵呵,聽我說啊。鄖陽之變時,所有人都失去了功力,那真是一片愁云慘霧,大家甚至羨慕那些死去的人。大概是十天之后,忽然有傳聞說某人恢復功力,在那之后,傳聞越來越多。”

“鄖陽異人?”

“對,一開始大家還都懷疑真假,一個月之后,官府那邊出現幾位高手,專找武林名人挑戰,說是練手,無不全勝,大家這回相信真有異人產生。”

童豐就是官府的高手之一,胡桂揚領教過,的確異于常人,“這跟銀錠上的火神訣有何關系?”

“這些恢復功力的異人,就是我所謂的‘祖蔭’與‘機緣’,其他人再想重獲神功,就只能靠實打實的‘學問’了。據我所知,許多人為此努力。”

“你是其中之一?”

“嘿,我哪有這等本事?我是待蒙的學生,等人家悟出‘學問’之后,分享一點就行。”

“銀錠上的字就是某人悟出的‘學問’?”

“對,但我不敢學,因為那上面注明,若非異人,學之必咎。”

胡桂揚大笑,“非得先有‘學問’,才能學的‘學問’,豈不多余?去給我要剪子、錘子、鑿子來,把這‘學問’切成碎塊。”

張五臣臉色一變,“這么大的機緣擺在面前,你竟然不要?”

“咱們在說‘學問’,哪來的‘機緣’?你不去要剪子,我將它扔到火盆里。”

張五臣急忙攔住,“跟炭混在一起,這銀子就不好用了。”

胡桂揚興致高漲,從懷里掏出匕,笑道:“不用你了。”

胡桂揚在桌上切銀子,隨意亂剁,一塊一塊大小不同,上面字全都毀了。

張五臣沒有阻擋,臉色越來越驚訝,“胡桂揚,你的力氣……可不小啊。”

銀子雖軟,可是像切菜一樣輕松的剁法,張五臣還是第一次見。

胡桂揚也明白過來,放下匕,抓起幾塊碎銀子,用力一捏,銀子竟然變成一塊,雖然上面仍有痕跡,不用刀剪卻休想再分開。

張五臣面露喜色,舉杯道:“你果然是鄖陽異人!”

胡桂揚了一會呆,脫口罵了一句,大聲道:“千防萬防、日防夜防,還是被混蛋暗中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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