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大千

第七十三章 葉滄海

在陸青萍又一次踏入江湖的半個月后。

武成王陸起時隔九年,又一次帶兵出北境了。

九年前的那一次,正是南隋改革變法的第一年,初開始時,上下掣肘,各方不通。

在各地變法官員一籌莫展之時,是北境狼騎席卷南隋三十六州,用春秋兵神的蓋世兇名和數千顆人頭,無情的鎮壓了下去各個階層的哀嚎哭聲,鐵血推動變法第一試。

那一次是南隋變法之始,由陸起帶領北地狼騎出面,才能讓律令大通于世。

時隔九年,他又一次走出北境了。

陸起雖是鎮國武成王,但若無皇帝調遣,是不得擅離封地的。

所以這一次走出北境,也一定是和九年前一樣,受到了皇帝的命令。

就在這一個月。

南隋三十六州內世家階層、卿大夫官員們,以及洛陽城廟堂上的那些袍服紋鳥的高官祿員們,都嗅到了血腥味即將到來。

十年來。

南隋廟堂上三個權利最大的人。

皇帝趙柬,丞相韓商,兵神陸起。

以皇帝為首,總掌文武,由文臣之最韓子卿開變法之先河,武將之首陸起以大軍酷血推行變法之治。

這一代南隋的皇帝,可能是有史以來權威最大的皇帝,光是一個“律令通行”就難倒了歷朝歷代多少帝王,卻在他手上,有陸起和韓子卿二人,一文一武,運轉陰陽社稷。

三位君臣之間,好似共用一顆心臟,融合成為了大隋廟堂天地間無所不克的一把神人利劍!

如今,陸起又來了,且是直接領兵往帝都洛陽而去。

對于眼看著南隋十年,這變法進行到最后,只剩下了他們這一層的人,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

他們全都隱約看見從北方來了一頭兇獸,張開了他的獠牙,伸出了他的利爪……

陸起去往洛陽這一事,將是如今閻浮天地廟堂之間最大的一個變故。

誰也無法預料到那場即將到來的千古之變,最后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

趙家皇帝加上一個武夫和一個書生,就想對這座大地上矗立了萬年的古老世家們發出挑戰。

要學顏老夫子,為天地之間訂一個新的規矩!

當真能成事嗎?

誰也不知道。

南隋廟堂之下暗流涌動,各州郡世家已經緊緊地蜷縮起了自身。

就連坐鎮于南隋的三大書院之一的浩然書院,也因此在書院中升起了一場浩大的辯論。

這場辯論的內容還在其次,其呈現的形式才說明了問題。

寒門書生與世家宗族之間的階級矛盾。

在南隋廟堂暗流洶涌的時候。

其中佛法大行的一州。

此州寺院林立,造塔造廟之風盛行。

皆因此州有一座天下三教中的圣地。

佛祖座下十八羅漢之末金剛羅漢傳下道統。

金剛寺。

金剛寺坐落于梵州彼岸郡珞珈山,占地千里,佛光浩蕩,梵鐘長鳴。

每千步見一塔,朝圣之路上,一步一一金蓮,生長于碧水小河之中。

左右兩側,護法尊神石像,一目望過去,宛若森立的兩排神將,約有萬尊。

富麗堂皇,大氣輝煌,這就是金剛寺。

在功德寶光閃爍的功德林中。

“苦玄的腦中禁印松動了,那武夫果真敢動我金剛寺傳承!”

一個白衣和尚冷冷道。

這名武夫二十五年前橫空出世在了洛陽城,以一手殺拳打遍洛陽世家,而后得洛陽兵選武魁,逢亂世入兵伍,一路殺成了當今的春秋兵神,武道止境,當真是誰也不怕。

在他對面結跏跌坐著一個身軀孔武,但氣質卻如空海凈蓮般的中年僧人,閉目開口:“苦玄遇上陸起,被擒也是他的劫數。”

“那陸起自持老圣人的規矩,認定我金剛寺不敢下山尋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事實,但他這次領兵出北境,往洛陽要行那千古大事,卻已經是半只腳踏入亡路,我們只需觀看便是,他自有終劫。”

這二人便是金剛寺“寂緣因滅“四大神僧中的玄緣和玄滅。

白衣僧人玄滅年紀最幼,天賦卻最高,性格也最燥烈,他眸光一閃,冷聲道:“苦玄將如何?兩百年前的玄天升龍道因果,他雖半點不知,但他受方丈師兄私命,下山行度化之事,引渡佛門氣運歸宗,此事也是大秘。”

“阿彌陀佛。”

孔武沉靜的僧人雙手合十,沉默良久。

最后一聲嘆息。

“劫數難逃,也罷。”

森寒酷冷的北方大地。

天下聞名的武成王兵獄。

據傳此出關押過許多的江湖武林修道界的有名人物,就連某座三教圣地中的一尊真傳弟子,也曾經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

今日。

漆黑的兵獄里。

老若枯樹皮的面孔,渙散的眼神。

他似乎看見了一些早就遺忘,但卻又深深記著的事情。

當年,他還不叫苦玄,也不是僧人,是古蜀國人氏。

那時候,他也還沒有這樣的修為,就只是個江湖任俠,因為看不慣家鄉的一個惡霸欺凌一對孤苦無依的老人和幼童,便出手教訓那人,誰知失手將惡霸腦袋打爛,犯了殺人命案,被古蜀國衙門通緝。

他四處避禍,幾經逃亡。

那是一年冬天大雪,被追殺至重傷的他,躺在了茫茫大雪的街道上。

那時如果師父不出現的話,他可能會先餓死,然后再凍成一具冰骨,在荒山中一個冬季都不會被人發現。

但就是因為老和尚出現了。

“你給老僧磕個頭,今天起,你就是金剛寺苦字輩沙彌了。”

其實他當時連金剛寺是什么都沒聽過,之所以磕頭,是為了老和尚那缽盂熱飯。

就這樣,一碗飯,一個頭,他成了金剛寺的苦玄。

可他并沒有打算當和尚,自然學不了什么佛法。

許多長老都說他惡根難除,兇性不改。

可老和尚說他有佛性,于是寺廟中一修就是五十年。

但他覺得其實那些長老們說的才是對的,不然五十年來,自己怎么會打傷一百多個同門師兄弟,甚至連師侄,徒孫一輩都被他心情不好時暴打過。

他被逐出金剛寺的那次,是因為那次不是打人。

就像當年他失手打死那惡霸一樣,他喝醉酒后失手又打死了一個小沙彌。

不同的是那小沙彌很善良,記得好像還給他送過齋飯。

打死了小沙彌,犯了無惡不作的殺戒,寺中要將他打入三層地獄佛牢,他覺得那也不錯,那種惡獸妖魔群聚的地方才更適合他這樣的惡人。

但,幾乎他幾十年沒見的老和尚出現了,冷聲說他連進入地獄佛牢的資格也沒有,甚至根本不配站在金剛寺的任何一寸佛土上。

“老衲當年的確是錯看了,佛性,汝當真是沒有的。”

那時候,他竟然有很強烈的愧疚和失落。

但,當他真的被趕下了山。

他卻又見到了老和尚。

故事進行到這里。

忽然。

兵獄之中金光大冒,苦玄的身上散出幾十道金光。

苦玄嘶吼咆哮,金光甚至從他的眼中、耳中、口中冒出。

在他對面站著一個白衣羽裳的老道,他震愕失聲:“好狠心的金剛寺,佛門圣地,居然還有如此絕命禁法。”

正在他失聲剎那。

牢獄中被龍金鎖捆住的苦玄在咆哮中,眼角滾落兩滴熱淚,而后,他整個人像是一團金色的巖漿一般,痛苦的融化了。

孫慈見此一幕,都忍不住心中發寒。

“禁止人查探……”

苦玄腦中拷問到他畢生,結果沒想到至苦玄被逐出金剛寺的那里,竟然爆發了如此變故。

這惡僧體內竟然有禁法,在這時候自毀了。

“不過至少拷問出了一些金剛寺的經法秘籍,但這惡僧似乎被逐下山,沒有那么簡單,聽王爺說,這惡僧在遇到世子殿下前和一位武當弟子……”

“武當……金剛寺……”

孫慈真人若有所思,但終究還是沒有太多頭緒。

忽然,他目光一動,看見了那堆化作了灰燼的尸骨中,忽然有一顆不規則金蛋般的事物,不由愣住:

“這是……舍利子……”

“這惡僧居然能燒出舍利子。”

孫慈真人不由震愕。

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距離葉太白和白眉真人的大戰之日,已經只剩下七天就要到了。

“殿下,我們再有一天行程,便可趕至魚龍江,而后再往南走半天,便到釣鰲磯了。”一個和顏悅色的老人對少年道。

老人名為薛生白,是陸王爺給兒子派的最大的大高手,但這些日子接觸下來,陸青萍更覺得這位老人有點像一位農家老大爺。

“嗯,知道了。”

少年摩挲著手中白鹿刀,忽然,聽見他身上發出“錚錚”的嗡鳴,一連發出了二百零四聲響,聲聲如金鐵相撞,錚鳴脆耳。

薛生白見狀一喜:“殿下真不愧是武道天才,才只一月,便完成了骨氣經的修行,練透了全身二百零四塊骨頭,同時發出錚鳴。”

鐵骨發出錚錚之音,這是儒門骨氣經才能練出來的效果。

說明陸青萍已經練骨圓滿,可以開始練臟,晉升為練臟武夫了。

“江湖中最快修成武道筑基的時間,是一百日,堪稱絕世天才,世子殿下說不定也有望達到這樣的記錄。”

陸青萍笑了笑,內心卻嘆氣,他是見過天才的。

還不止一個,最厲害的就是那小白癡,比他大不了幾歲,但境界悟性高的嚇人,再還有趙青羊,天生劍體,進那什么鬼劍冢坐幾個月就完成筑基了。

他或許也算不差,但和這兩個人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

老人卻覺得少年太過謙虛,他認為少年人應該有點傲氣才符合年齡。

小殿下太老成了。

陸青萍沒辦法不老成,畢竟他不是真的十四歲。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忽然立停,因為正說著,前方就出現了一個不老成,并傲氣沖天,鋒芒畢露的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年。

“什么人?!”一百甲騎中的魁梧大將當即一喝。

白衣少年瞇著雙眼,眸光若電光激蕩,直射隊伍中的陸青萍,口吐六個字。

“白帝城……葉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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