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領主

第296章:俺是大大的忠臣吶

此刻,作為國都的“新田”已經是一副風聲鶴唳的景象。

但凡是家里有點實力的人,莫不是召集可戰之人,大多是為了自保,少數則蠢蠢欲動想要參與大事件。

欒氏府宅。

前庭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之中,約有兩百人是甲士。

這種甲士是里面穿了一身厚實的皮甲,外面又套上了一層購買自老呂家的鐵甲(胸甲)。

一個個負重五六十斤,手持戰戈肅穆而立。

另有至少三千名士兵散落于府宅的各處。

這三千名士兵中,將近五百也有一身的鐵甲,卻不算是甲士。

說白了,不是身穿鐵甲就是甲士,看的是士兵本身的精銳程度。

兩千五百士兵多數身穿藤甲,少量穿著皮甲。

只有軍官才腰間懸著一柄戰劍,其余都是手持長戈。

以欒書府宅之大,裝三千人還是顯得擁擠。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新田”占地不小。

各個“卿”的府宅占地面積才能那么大。

“父上,我為君上車右(戎右),此時不在宮城,極為不妥。”欒糾一臉的糾結與掙扎。

欒黡也在,他說道:“你若在必死。”

還有另外一些欒書的子侄。

他們都是居住于“新田”,只不過并不是人人擁有公職。

欒糾一瞪眼,難以置信地說:“郤氏真敢殺我?”

欒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才說道:“恐死于君上之手。”

這一下,欒糾完全懵了。

欒糾搞不懂國君為什么要殺他。

“你兄長所言不差。”欒書看上去很鎮定,一點沒有大難臨頭的自覺,頓了頓才往下繼續說道:“今上乃是薄幸之人,一旦郤氏大軍逼近宮城,為求解難必推你出城。介時你出不出城,皆必死。”

欒糾還是懵著,很是難以理解地問:“為何?”

欒書“呵呵”笑了兩聲,語氣森冷地說:“只因欒氏需你赴死。”

這句話讓欒糾先是臉色一變,隨后說道:“如此,我愿赴死。”

欒黡應該是喜歡欒糾這個弟弟的?

他說:“欒氏無需你去赴死。”

好一個兄友弟恭的模樣。

看兩兄弟含情脈脈地對視,欒書眼眸里有著很濃的欣慰。

“父上。”欒黡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閉目安坐的中行偃,正視欒書,說道:“欒氏真敢逼宮?”

“呵呵!”欒書搖著頭,很輕松地說道:“大軍進城必是上軍將傳達軍令,新軍將與新軍佐阻止不及。大軍既已入城,自是不可原門而出,假意逼近宮城罷了。”

中行偃被郤锜帶兵堵門之后,來了欒書這邊。

他來后就是不慌不忙的模樣,被邀請到這個大廳,坐好之后一直是閉目小憩的狀態。

這時,他睜開了眼睛,緩聲說道:“若是上軍將,自然敢率兵逼宮;新軍將、新軍佐即來,迫于大軍已入城,順勢震懾君上為假,恫嚇眾‘卿’為真。”

當然,這個也只是欒書和中行偃的猜測而已。

怎么說是一回事,局勢的發展卻不受他們的控制。

別看他們很鎮定的模樣,實際上內心里緊張得一批。

他們也有緊張的理由。

只因為他們的命運不被自己所掌控。

要是郤锜足夠莽,壓制了郤犨和郤至,今天說什么都不會善了。

目下,他們一方面寄托于郤犨和郤至還有理智,另一方面并不是坐著等死,早早就派出心腹前往聯絡眾“卿”以及眾大夫。

沒出現結果之前,跟小輩多說無益。

只需要擺出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維持身為“卿”的威嚴,也是作為長輩的自信。

畢竟,一旦在小輩面前失去逼格,以后想再維持高大上的形象,會很難的吖!

“步毅在宮內。”欒糾說道。

這個步毅是郤至的弟弟,也是國君的御戎(車夫)。

欒書和中行偃都沒有當回事。

甚至可以說,他們很期盼步毅能干點什么。

“主,新軍將家臣杜溷羅求見。”

欒氏的家臣過來稟告。

沒有多久,杜溷羅被帶了過來。

“拜見元帥、中軍佐。”杜溷羅先行禮問候,復道:“我主遣我而來,詢問元帥可有私軍藏于城外。”

欒書先露出不悅的表情,覺得人品遭到質疑,權威也遭受挑戰。

他安靜地注視杜溷羅至少十個呼吸的時間,開口說道:“不錯。城外確有欒氏之軍。”

杜溷羅很平靜地說:“我主以為,以如今局勢,元帥不可調私軍入城。”

欒書心中已經怒極,臉上卻是浮現笑意。

他不相信杜溷羅進來時沒看到滿庭院的士兵。

知道欒氏府宅一副戒備的模樣?

杜溷羅進來后還敢要求欒氏不要輕舉妄動?

別說韓厥這樣的表態等于承諾保障欒書的安全,誰家敢將一家的安危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承諾上面?

中行偃問道:“叔父如何?”

杜溷羅當然知道中行偃說的叔父是誰,答道:“我主與新軍佐已往宮城而去。”

中行偃又問:“可有帶兵?”

杜溷羅說道:“僅帶少許護衛。”

一片嘩然之聲在大廳響起。

現在可是郤氏大軍入城。

韓厥與智罃的心就能那么大,只是帶著少量的護衛就去宮城?

另外,智罃怎么都是荀氏的一份子,就不怕半路上被郤氏怎么樣???

“陰武已是‘閽衛’。”欒書點出了關鍵。

這個他們都知道啊。

欒糾說道:“陰武子雖勇……”

“宮城另有陰氏三百甲士,一‘旅’精銳。”欒書有意教導自己的兒子。

這些部隊,欒糾昨天就見過了。

而這時,有欒氏家臣入內,稟告道:“主,郤氏……”

宮城這邊。

呂武依然站在城墻之上。

郤氏的大軍已經肉眼可見,他們距離宮城最近的一個街區已經停下來。

呂武的視力不錯,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叫郤周。

他正在大聲地對部隊下達什么軍令,隨后搭乘的戰車獨自向著宮城而來。

“陰武子!”他的戰車停在宮城前方五十米,行了一禮,大聲喊道:“請君上檢閱郤氏之兵!”

作為都城的“新田”是很大,只是里面本來就有不少人,三萬大軍再一起開進來,就該是將整座城堵得嚴嚴實實了。

郤氏只有一個“師”進城,剩下的則是待在城外。

呂武沒回應。

郤周再次大喊了一聲。

呂武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場面一度很尷尬。

郤周所在的戰車向前一小段距離,一支箭矢從城頭射下去,堪堪釘在拉車戰馬前方。

這一箭是呂武所射。

他其實是瞄著馬射的。

箭矢不出所料沒命中目標。

城墻上的士兵齊聲高喊:“向前者,死!”

郤周錯愕地看著城墻之上的呂武,目光閃爍,臉色也是變幻不定。

某個街角,一輛戰車先出現,后面跟著近百徒步跟隨的士兵。

戰車有兩桿旗幟,分別屬于韓氏與智氏。

沒有多久,韓厥與智罃共乘的戰車也靠近這個城門。

馭手進行減速,戰車就停在郤周邊上。

而韓厥和智罃從頭到尾壓根就沒看郤周一眼。

他們看著城墻上站滿弓弩手,又看到呂武持弓站立,目光停留在地上沒入地表只剩下箭羽的箭。

“無君上許可,任何人不準打開城門!”

不知道誰吶喊了那么一句。

由于現場十分安靜,喊話吐字清晰,該聽清楚的人,肯定是聽得清清楚楚。

呂武正在思考要是韓厥和智罃搭乘的戰車向前,自己要不要射一箭。

他今天要做一個大大的忠臣,沒有國君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入宮城,誰來都不會打開城門。

人在戰車之上的韓厥與智罃對視了一眼。

“如何?”智罃問道。

韓厥說道:“君上任陰武為‘閽衛’,此舉甚妙。”

也不知道梁興見了他們沒有?

另外,他們才不會對呂武喊話讓開城門。

要是呂武連他們想進去都不開門,場面會非常尷尬。

“我不適合見郤氏之人。”智罃沒忘記智氏和中行氏同出荀氏。

韓厥頷首,說道:“如此,下軍佐留在此處,厥去尋新軍將與新軍佐。”

沒提郤锜。

這位暴躁老哥近期的舉動一再刷新眾人的下限。

現在連調兵進入“新田”都干了出來。

幸虧郤氏的軍隊沒真的逼近宮城。

只不過,哪怕是停留在一個街區之外,今天的事情肯定也不能當沒發生。

“陰武子。”郤周尷尬到不行,又不能杵著不吭聲,再次喊話,道:“不念往日舊情嗎?”

本來要走的韓厥,車在繼續前行,人卻轉身看過來。

城墻上的呂武依然手中握弓,皺眉大聲說道:“今日武為‘閽衛’,只履行職務之責。”

舊情?

因為郤锜的種種作為,還有個鳥的舊情。

另外,別怪呂武現實。

那位暴躁老哥想死,拖著郤氏去死就算了,能不拉上其余家族陪葬嗎?

呂武沒給郤周再講什么的機會,喊道:“今日局面如此,恐非溫子所愿。避免事態不可收拾,周何不引兵而退。”

郤周卻是再次高聲吶喊:“請君上檢閱郤氏之兵!”

遠處,幾千郤氏的士兵放聲大吼:“請君上閱兵!”

部隊開進城了啊!

要是國君沒亮相,好歹看一眼郤氏的軍隊。

郤氏這一關是絕對繞不過去的。

一旦國君現身,不管好壞都還能轉圜一下。

智罃對著呂武喊道:“且去稟告君上,檢閱與否,君上自有主意。”

呂武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智罃。

看樣子,智罃還是公心為重。

不然的話,今天的局面有太多能操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