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孫

第四百七十章 落子

第四百七十章落子

天色深了下來,篝火在袁軍營地中搖曳,蘇由的尸體被掛在了旗桿上。

今日造成開始的這場攻城戰事里,守衛官渡的曹軍連續接戰了許久,終于露出了強弩之末的疲態,下午的攻勢里好幾次都站上了城頭,將廝殺擴大到了城樓下方,甚至到了臨近黃昏時分,袁軍利用人多的優勢展開波浪式交替進攻,基本快要站穩城頭,若是再有一點時間,將曹軍趕下內城墻,整個官渡之戰基本就進入收尾階段。

曹軍敗亡,接下來二十萬軍隊便是長驅直入穿過兗州進入豫州地界狩獵許都了,或許土城那邊的曹軍意識到這點,抵抗顯得比平日更加頑強,有韌性。然而后營燃起的大火將整個有節奏的進攻徹底攪亂,原本不甘的兵將退回軍營后,不久,一條一條的消息從其他人口中傳來,就在他們回營的途中,后營主將蘇由因為失職、錯失戰機等罪,被主公一劍斬殺。

尸體被剝去甲胄,吊在校場的旗桿上,許多人都能看見,心中那口怨氣最終還是咽了下去,其余軍中大將也是如此。

大帳中,袁紹還未睡下,與眾謀士商議接下來的對策,畢竟公孫止那頭白狼已顯,后面該怎么打已經成為另一個問題,有侍衛取過衣袍給他披上:“主公,夜晚天氣有點涼。”

袁紹嗯了一聲,繼續聽下方幾位謀士的對策。

“按照之前公則的說法,若是與公孫止糾纏起來就沒完沒了,當初北地禁馬時,他便已經打了這樣的主意,我方騎兵數量太少,很難能對方逼入絕境。”

沮授閉目聽著下方許攸的說話聲,后者反駁剛剛郭圖、逢紀等人提過的建議,“.…..攸建議,還是繼續攻打曹操為主,一旦破城,就算曹操棄城遠遁,主公麾下兵馬便可長驅直入許都,對于后面那個跳梁小丑,根本無需理會。”

“我意也是如此。”袁紹整了整衣袍,點頭說道:“公孫止騎兵難以追擊,就算圍了他麾下步卒,卻是耽擱了進攻曹操最好的時機,到時讓他恢復過來,又是一場難仗,干脆趁此時機會……”這句話語還在說時,只聽營帳外面“啊!”的一聲慘叫,隨后他話語落下:“.…..一口氣打破土城。”

遠遠的,又有人的聲音撕裂黑夜,“殺人了!”的話語凄厲、大聲,令的帳中諸人以及袁紹臉上愣了一下,外面腳步聲轟轟轟的踏出動靜,不少人朝那邊跑了過去,袁紹與眾人起身正準備掀簾走出,已經有人朝這邊過來。

“外面發生何事?”

來人拱手道:“回稟主公,剛剛發生營嘯,一名士兵突然從睡夢中醒過來,朝旁邊另一人揮刀砍了過去,驚動之下帳篷內六個人都殺了起來,好在附近巡邏的士兵及時感到將他們全部斬殺。”

袁紹點了點頭,揮手讓對方下去后,心里才放松下來,便與眾人重新落座繼續商議對策,對于軍中發生營嘯這樣的事,并未太過放在心上。一支剛剛經歷,或經常打仗的軍隊時常會有發生,白日間激烈的戰斗痕跡,加上接下來即將面臨的戰事,對于生死未卜的巨大壓力,即便沉睡下去,緊繃的神經有時也會陡然崩斷,歇斯底里的瘋狂朝周圍人、物體進行發泄,嚴重的抄起身旁兵器亂殺一通,帶起的巨大聲響和吶喊很有可能驚動其他帳篷的士兵,形成炸營。

數人又在帳中說了些許話,外面驚動的士兵也俱都被各家將領安撫回去休息,過了一陣,外面一隊兵馬過來,有人早先進來大帳稟報,臉上帶起喜色:“主公,熙公子回來了!”

“二公子回來了?!”

“我兒安然無恙?”

袁紹從長案后起身跨步走出的同時,許攸也趕緊起身,他自從將袁熙弄丟后,在袁紹面前難以抬起頭來,如今聽到袁熙竟然回來了,臉上頓時露出欣喜,跟在高大的身形后面快步走了出去。

騎馬的士兵在前方駐足停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隨后停到袁紹對面不遠,簾子掀開,一道瘦弱的身影從里面鉆了出來,見到帳口站立的父親,袁熙眼眶微紅,跳下馬車唰的一下,單膝跪下,“孩兒讓父親擔心了。”

“我兒平安無事歸來便好!”袁紹快步過去將拱手的身形攙扶起來,緊抿雙唇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無事就好,宓兒可在馬車中,為何不出來拜見。”

“宓兒她…..”袁熙回頭看了一眼無動靜的馬車,轉回頭來,臉上擠出笑容:“父親,她一路隨熙吃苦受累,在來的途中就已疲憊昏睡過去,何況此處乃是軍營,讓一個女子拋頭露面有損父親威德。”

袁紹點頭:“熙兒考慮周到,如此也好,你隨我入帳,徹夜暢談一番。”隨后,他對身后一眾謀士揮了揮手:“你們也下去好生休息,事情明日再談。”

待眾人告退離開,袁熙讓士兵將馬車趕往安排給他的帳篷那里,隨后看了一眼那邊離去的一道背影,方才跟著父親走進了大帳里,他兩次被俘帶去上谷郡關押,再到一路南下吃盡的苦頭,人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

與袁紹談話間,語氣、神態有了諸多變化,這道讓許久未見兒子的袁紹感到欣慰,談到南下發生的一些見聞,遇到難民潮、及被幾名女子打劫的事都悉數講了出來。

“幾名女子武藝倒是高強,這樣兵荒馬亂之下,竟還能干出這種強盜奇事,為父治理冀州效果尚不顯著啊。”袁紹笑著望去對面的兒子,“這一戰后,熙兒也來幫為父好好治理民生吧,亂了的地方,總需要百姓去填充,重新繁榮起來,不過眼下這幾名女子就暫時看押,雖有強盜惡習,但總不至于殺了她們,讓為父落一個殺女人的穢名。”

“一切由父親定奪。”袁熙恭敬的抬了抬手,沉默了片刻,他看眼帳口的位置,偏過頭聲音小了下來。“父親……熙被贖回時,知道一件事,覺得有必要講出來。”

袁紹倒上一爵酒,“你說。”

“回來時,熙看見許攸與公孫止有說有笑,臨走之時,還送了三輛馬車的財物給他,倆人交談神色,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那邊首位上,端在手中的爵懸停在半空,袁紹面容僵了僵,啞然失笑,擺了下手:“子遠這人向來貪財,公孫止有意攀交,送給他財物,也是正中下懷說不定,熙兒不要在心上,長途勞累,你下去休息吧。”

“是,父親。”

將欲言又止的袁熙送到帳外離開,袁紹回到長案后坐下,直愣愣的望著燈火,心里感覺有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許子遠——”

下一秒,抓起桌面的那爵酒,呯的砸在地上,翻滾彈了出去。營火搖晃明滅,天上陰云飄散,淡淡的月光照了下來。

慢慢長夜過去,東方泛起亮光,青青蒙蒙的天色里,許攸掀開簾子伸著懶腰走了出來,然而營中的氣氛有些不一樣了,巡邏而過的士兵面帶肅殺,偶爾有人望過來的眼神也頗為兇戾。

不久,有人過來找他——袁紹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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