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一章 雪中歸客

世間本亂世,天贏王朝歷三朝君主使天下一統,贏氏王朝國運百年,之后國運勢危,封王趙氏乘勢起兵,代贏氏天下。

趙王朝傳三百年,時趙帝牧雖仁德,卻性格羸弱,群候皆傭兵自重,相互攻伐,百姓苦不堪言,數十年間,趙土失之八九,亂世群候中,云候齊淵文武雙全,忠心衛趙,二十年間征群雄,平天下,還政于趙帝,趙帝感云侯衛國之德,封齊淵為齊云王,邑今中州十八郡為齊王屬地。

齊云王還政趙帝后,解甲歸田,在封地每日耕田種地為樂。齊云王有二子,大世子齊麟武藝絕倫,年紀輕輕武藝已踏知天境,且善用兵,愛民如子,協助齊淵將齊云境內治理的井井有條,在齊云軍中威望極高,二世子齊劭比起大哥雖武藝不足,卻智計過人,知人善用,替齊云封地網羅了一眾驚才絕艷的當世英才,連齊云王齊淵都對齊劭稱贊有佳,稱齊劭將來定是齊麟掌管齊云的好助力。

天下雖平,這一眾諸侯雖攝于齊云王之威,對趙氏稱臣,暗里卻仍對趙室天下心懷覬覦之心,北晉候宗氏,南唐候李氏皆是人杰,不甘于趙帝之下。外邦亦有匈奴、扶桑對神州大地虎視眈眈,齊云封地內,一片祥和,齊云境外則一片暗流涌動。

歲月如梭,趙帝牧駕崩,太子趙熾繼位,趙熾此人,偽善多疑,喜享樂,趙帝在時,趙熾表面上禮賢下士,仁德恭謙。趙帝薨后,趙熾繼位,原形畢露,成日沉溺聲色,不理朝政,疏遠朝中賢臣,溜須拍馬之臣日漸當政,橫征暴斂供趙熾享樂。趙熾還以射殺活人為樂,每每春獵,則遣宮中禁衛捕百姓入獵場,分發各類動物皮毛披之,弓箭射殺,以殺人為樂,射殺百姓后更以活人心肺,作醒酒湯藥,殘忍無度。趙熾不僅屠殺活人為樂,更親信妖道,征童男童女煉丹,妄圖以童子丹增壽,百姓怨聲載道,本就不穩的趙氏江山更加搖搖欲墜。

翌年南唐候李氏率先起兵自立,北晉候宗氏亦乘勢自立而起,西北匈奴同乘亂勢襲擾,一時間神州大地,兵禍再起,史稱“神州之亂”。

齊云王為拱衛趙氏江山,戍衛黎民百姓,再披云鎧,齊云王齊淵命大世子齊麟率天云精騎出兵北境,以擋晉候宗氏,自領五萬齊云軍京師勤王,驅除匈奴,命二世子齊劭領天云衛南進,以抵唐候李氏,自此齊云精銳盡出。齊云王率兵馳騁中州境,于汴京大破匈奴,而后數仗匈奴連連退敗,直退至山海關外。匈奴已退,不日北方亦傳來捷報。

齊云王大世子齊麟率五萬齊云精騎在涼州城外與晉軍鐵騎鏖戰,齊云精騎雖英勇迎戰,怎奈晉之鐵騎天下難擋,齊云精騎鏖戰數日死傷慘重,眼看兵勢漸微,齊麟從顧劍一之策,命余部分兵三路,左軍路誘敵深入只敗不勝,右軍走小道去襲晉軍糧草,中軍待命,待火起之時回軍掩殺。齊麟親率齊云武學宗師顧劍一與三千精騎伏于涼州城外無名山中。

北晉候宗兗見齊云兵敗退去,輕敵冒進,親率中軍追擊,齊麟率顧劍一與三千精騎伏軍深夜,顧劍一以宗師境力敵北晉護軍謫仙境高手,齊麟率三千齊云精騎直沖晉軍中軍,齊麟立馬而起,手持素天月牙戟,身披鑌鐵云天鎧,胯下卷毛青鬃馬,一馬當先,以戟指天,怒吼聲響徹云霄:“大丈夫于亂世,衛國家,戍百姓,當馬革裹尸,不死無歸,眾將士,隨我破敵!”隨即匹馬入陣,三千齊云精騎隨聲同呼“破敵,破敵,不死無歸!”,如天兵臨凡般殺入晉軍中軍大營,晉軍中軍一時間被這忽然冒出的敵軍震懾,五萬鐵騎竟不能擋,被三千齊云精騎在中軍大營三入三出,而此時退去的齊云軍如鬼魅般出現于晉軍后方,火燒晉軍糧草輜重,晉軍三軍潰敗,宗兗重傷遁走,北晉軍失了主將心骨,再無戀戰之意,只得潰敗而歸,齊麟乘勢率軍追擊宗兗殘軍直至北晉境內,得齊云王軍令方才率兵而歸。

宗兗歸晉后收攏殘部,卻只得十歸二三。齊麟此戰天下聞名,北晉軍民聽聞齊麟之名皆恐,孩童若夜啼不止,父母以“齊麟來了”喝之,孩童止哭。而隨齊麟攻克北晉的三千齊云精騎亦只歸三百余騎,這三百精騎被齊云王親授戎旃,三千齊云精騎得軍名“不歸”,不歸軍隨齊麟“不歸將軍”的威名遠揚天下。

齊麟大敗北晉,齊云王受皇命入京面圣,于是留大將王恬守山海關以據匈奴,與大世子齊麟合兵往趙都城面圣,又恐兵士眾多,犯了皇家忌諱,命隨軍大將率余部返回齊云境內,只攜齊麟及親衛百人,進京師見駕。

趙帝熾聽聞齊云出兵勤王,已驅散神州匈奴,又大破晉之鐵騎于北境,如今得勝入趙都拜望自己,大喜過望,親率百官大開城門,恭迎齊云王入城,入城之日,趙都百姓感念齊云王恩德,自發道路兩側跪迎齊云王。

齊云王見駕后,苦苦勸諫趙帝需勤政愛民,善待百姓,遠佞重賢,卻不知此番言語卻讓趙帝心生不忿,恐齊云王功高震主,又在佞臣的慫恿下,將齊淵父子定下十大不赦之罪,欲誅斬齊云王父子。正在抵擋南唐大軍的齊云二世子齊劭得知父兄被昏君所囚的消息,大驚,隨即遣使去往南唐李主處,終與南唐劃贏江為界,回軍欲進京營救父兄,誰料在回軍途中,得知齊淵、齊麟已被害于趙都,后世皆稱為“趙都之變”

齊劭聞知父兄被害,勃然大怒,隨即召集齊云軍,于中州起兵,列趙氏之罪告天下百姓,百姓聞知,紛紛加入齊云軍,反抗趙熾,齊云軍受百姓愛戴,兵之所至,無不兵不血刃,各城趙軍守將望風而降。

月余,齊劭就已兵至趙都城下,趙帝熾見都城被圍,仍欲使禁衛裹脅百姓守城,卻不料城中百姓早已對趙氏積怨久矣,百姓們襲擊守軍,偷開城門,齊劭不費一兵一卒入趙都,趙都守軍見齊劭入城,紛紛跪降。趙帝熾見大勢已去,深知自己落入齊劭手中是何種下場,自持兵刃,盡屠后宮婦孺,然自焚于皇城內。

父兄大仇已報,齊劭尋得尸首,厚葬父兄。百官勸諫齊劭登基為帝,二世子齊劭不從,言長兄齊麟雖故,其嫂蕭氏剛旦下一子,欲迎嫂侄,掌管天下。卻不料班師回齊云中州之時,驚變再起,趙氏余孽竟潛入中州世子府,齊麟之妻蕭氏及齊麟之子盡皆遇害,齊劭聽聞噩耗,從馬上暈厥而倒,齊云文官武將皆驚慌醫治,至中州境后,齊劭方才蘇醒,抵達江霖,齊劭命人厚葬嫂侄,百官再三死諫后,無奈之下納百官所諫,登基為帝,擬國號齊云,追封父親齊淵為齊始祖,兄長齊麟為麟帝,定都中州江霖,又與南唐罷兵言和,遵贏江之界與南唐劃江而治之約定。齊云國在齊劭的治理下,息兵養民,國力日盛。

宗兗歸國后,聽聞趙都之變,齊淵齊麟父子遇害,齊劭滅趙,登基自立,本欲乘齊云立國不穩,再起兵戈,卻不料傷勢沉重,一命歸天。宗兗嫡長子宗妄繼位,宗兗生前本就窮兵黷武,宗妄繼位后聽從北晉國師之諫立國號晉,亦罷兵養民,靜待時機為父復仇。

神州雖兵戈暫止,歸于平靜,齊云、北晉、南唐武林卻仍暗斗不止。自神州大地以來,武學之道世代相傳,無論是神州之亂中的“一劍定神州”,還是齊云的趙都之變中“知天御宗師”,亦或是齊晉的不歸山之戰中的“宗師斗謫仙”,幾番武學巔峰之戰至今在這幾國武林中仍口口相傳,武學之道正如武林中人所傳之歇語:

鍛體強身初窺氣,

登堂入室人器一;

知天逆命宗師境,

謫仙臨凡塵世驚。

鍛體初窺登堂器人知天宗師謫仙,這七重武學境界也成為武林中人習武追求,凡習武之人,誰人不想一嘗那知天命,逆天行,踏宗師,謫仙臨的武學至高境界,讓后代世世傳頌,做那青史留名的傳說之人呢。

——十八年后——

涼州城,屬齊云國中、北二州相交的屏障之城。

涼州城外不歸山,本是一處無名山,當年“神州之亂”中,北晉候擁兵自立,十萬鐵騎南下突入趙國境內,一路勢如破竹,月余,連破趙國三郡,兵勢直指進入中州的最后屏障涼州城。

昔日齊云“不歸將軍”齊麟伏兵此山,以三千不歸精騎大破北晉。后齊劭稱帝,為祭奠齊晉大戰中陣亡的將士,賜名此山“不歸山”,時光如水,不歸山終也隨歲月歸于平靜,只有每至寒冬,呼號冬風之聲仿若訴說著當年齊晉大戰的兵戈戰馬嘶吼之聲。

月已臘冬,天寒地凍,紛飛大雪漫布天跡,將夜色挑染如白晝,涼州城外都已被深雪覆著,片片雪晝中,只見一少年身影和身后長串的腳印在這漫天風雪中逆風獨行。

城外五十里,已無人煙,這少年身披黛色披風大氅,內著玄青色長衫,以鞶革束腰,面容青澀卻有著不符年齡堅毅。似刀冬風未能阻擋少年前行的步伐,少年被風雪吹的劍眉緊蹙,劍眉下的雙目卻如星空般純粹且明亮,薄唇微抿,唇邊酒靨微現,烏黑長發和黛色大氅披風都已被冬雪染白,如刀冬風時而掀開大氅,少年也毫不在意,氣息絲毫不亂,彷如感受不到老天爺的滔天寒意,只有踏入深雪的腳步發出“咕咕”的聲響和風夜雪天的呼嚎,才知常人無法再這天氣中行至此處。

又不知行了多久,夜已近子時,少年行至不歸山麓,抬頭望向山中,緊蹙的劍眉終于展開,酒靨更加顯現,笑著自言道:“三年歷練,歷武藝,更歷人心,師傅,李叔,蕭兒如期歸來了。”

言罷,少年忽的踏雪而起,身形如雪中覓食的孤鷹,似箭而出,踏雪之處卻無痕無跡,足見輕功之高。少年運足真氣騰空而行,數十丈后雙足借力再踏而起,山林中只見青衣黛氅穿行其中,身旁樹木只有積雪被真氣激蕩而起,才知這少年借力而行,少年穿行林間,卻望不清他的面容,此刻如有江湖中人見到,定要贊一聲“好輕功”。少年運足真氣,借自力,雪力,樹力,運輕功漸入山中。眼見林深雪密,一炷香的功夫,在這山中密林處,透過雪幕,隱隱見得一處光亮。

少年飄然落于旁邊樹上,運功呼氣,正要繼續前行,只聽得耳邊碎碎作響,警覺之色浮現少年面龐,只見少年踏樹翻身,聽得“當”的一聲,卻見適才立身處,一柄柴刀沒入方才立身的樹干之中,自己感知的“碎碎”聲,正是柴刀飛來氣勁的聲響,卻見這柴刀刀勁之深,讓這雪中樹木簌簌作響,雖是柴刀,但這刀鋒余勁仍使得柴刀刀柄上下抖動,樹梢上的積雪被柴刀余勁震的紛紛散落,似雪簾一般落在少年面前。

“哪路高人,深夜造訪主人草廬。”一聲嘶啞聲音帶著雪中寒意,透雪而來。

少年聽得來人開口,眉眼中盡是歡喜,正欲作答,忽覺一股氣浪撲面而來,氣浪附雪成團,還未近身,就覺寒意漫天,少年見狀,不急不緩,雙手抱圓,踏步而退,同時用氣勁將沖擊而來的雪團接下,抱圓雙手凝結真氣,雪團隨即被少年真氣震散。少年剛剛解決這麻煩人的雪團,雙耳微動,只聽樹干上的柴刀抖動欲出,“嗆”的一聲,帶著樹木木屑激射而出,如回旋鏢似的急速飛來,少年身形不動,微微側頭,柴刀貼著少年面頰而過,刀勁居然未劃傷少年分毫,就在這柴刀將將略過少年之時,只見少年身形急轉,五指拉開大氅,回身用披風尾部卷住柴刀刀根,眼神微微瞄向數丈遠的雪堆,五指運力,丹田運足真氣,將柴刀甩將而去,口中喝到“現身。”

柴刀載真氣而出,比起適才飛向少年之速快上數倍不止,只見這柴刀劃過雪夜,仿佛夜色都被這柴刀撕裂一分為二,柴刀激射飛入少年將才所秒瞄的雪堆。

“砰”。

雪堆炸裂開來,碎裂的雪堆后一黑色人影從雪堆凌空飛起,人影手中握著的正是剛才少年反射而來的柴刀,刀勁余威仍拖著人影,黑色人影借刀之余勁旋轉飛起,一則卸力,一則借力,人影凌空卸力,握緊刀柄,腳踏身邊雪樹,借力持刀刺向少年。

只剎間,柴刀逼近少年眼前,少年仍保持雙臂下垂身形不動,待柴刀即將刺至咽喉,抬腳踢向刀脊,黑影持刀,忽的變招,刺向少年的柴刀回刀變刺為切,自肋間向上斜切而出,這招變化之快,只在轉瞬之間,若尋常初窺境武者定避之不及而中刀。

少年見得此招,嘴角笑意更濃,唇邊的酒靨更濃,眼中盡是歡喜,雖面漏笑容,少年從容應對這突如而來的變招,只見少年腳踏七星之勢,眨眼間居然連退七步,避開了這要害一刀。黑影見兩刀不中,不待少年站定,將柴刀向身后一甩,飛身而來,右掌直擊少年面門。此時少年開口贊道:“來的好!”,話語間,黑影單掌已至,少年心意相合,運力出掌,雙掌相峙,“嘭”的一聲悶響,一股無形氣浪由二人掌心迸發而出,周邊數丈積雪被二人真氣激蕩四射,就在二人雙掌相峙之時,只見黑影左手忽出,左手變拳為爪,凌空一抓,柴刀飛射入手黑影反握柴刀,橫斬向少年腹部..........見此殺招已成,黑影不由“嘿嘿”一笑。

適才二人對掌激起空中積雪,遮擋住二人身影,待積雪落定,方才看清二人身形,少年與黑影身形顯現,少年毫發無傷,沒人知道適才少年是如何躲過黑影的必殺一刀。這紛飛的積雪落定,亦分出勝負,少年左掌拇、無名、小指三指內扣向掌心,食指、中指呈劍指狀封住黑影咽喉,一手五指成爪扣住黑影反握柴刀的手腕郄門、神門二穴,黑影已敗,勝負已分,氣氛彷如冬季凝固。

此時定睛,方見黑影面龐,初見此人,被他面龐中一處可怖傷疤吸引,傷疤看去已有數十年時間,宛如一條蛇蟲蜿蜒由眉間直爬至嘴角,雖已痊愈,卻讓此人氣勢凸顯幾分可怖,烏發中已現幾許花白,如刀銳利的眼神哪怕適才落敗也未見眼神中有任何畏懼之色,此刻看向少年卻含有幾許驕傲,幾許慰藉,此人年近五旬,身形卻筆直如槍,一身漆黑如墨短衣,在雪夜中尤為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