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江湖大冒險

082 交手細雨

更何況,還是在這個時候。

“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聰明。看來你不光劍法了得,心思竟也這般精細!”

橋上有個人。

一個黑衣人,黑的像是只露了一雙陰厲幽森的眸子,頭上帶著一頂斗笠,笠沿垂到額眉,雙肩上各自斜斜露出一截刀柄,正側身孤坐,靜靜地坐在石橋的另一端,斜眼睨向她,仿佛等了有些時候了。

那人的聲音低沉,微啞,就好像喉嚨里吞了口沙子,一說話,沙礫便不停摩擦,聽的很是刺耳。

而且,他的腳邊還有一個人,滿身血污,手中還緊緊捏著對一長一短的劍,心口劍傷溢血,了無氣息,唇目緊閉,像是已經死了。

居然是張人鳳。

“你是誰?”

細雨面上不動聲色,右手卻已握住劍柄。

“把你手里的東西擱下!”

黑衣人環抱雙臂,站直了身子,他有些隨意的向著細雨手里的東西翹了翹下巴,他說的時候,已緩緩向前邁出。

胸前環著的雙手,還在輕輕的叩動著十指,爾后慢慢垂到了身側。

因為細雨已把包裹背到了身上,她要拔劍。

“錚!”

黑衣人似是低低笑了一聲,亦是反手拔刀,兩柄長刀自他背后抽出,雪亮刀身已露光寒。

“叮~”

清脆聲響緊隨其后,但見細雨手里的避水劍已出鞘,劍身如三尺繞指柔般微微顫晃,軟脊薄身,這是一柄軟劍。

誰也不能小覷的軟劍。

“你既有心要退出這修羅場,何必把東西帶走!”

黑衣人腳下未停,望著辟水劍,笠沿下的那雙眼睛似有光華晃了晃。

“就算我不帶走,也不會給你!”

細雨冷冷道。

黑衣人像是在思量她這句話里的意思,緘默著等又走出一步,才沙啞的笑道:“呵呵,有趣啊,想不到劍下亡魂無數的細雨,竟然也有顆普渡眾生的心,你以為殺人的是羅摩遺體么?說到底不過是人心罷了。”

仿佛惱怒于自己的心思被人窺破,細雨眼中寒芒一露,她已沒說話,一步踏出,右手軟劍橫削向對方脖頸,黑衣人左手揚刀一擋,不想辟水劍劍身陡然一彎,劍尖已從右彎曲成弧,刺他脖頸左側,劍刃更是如軟鞭般纏了上去。

像早有準備,不慌不忙,黑衣人再起一刀,回劈出去,將劍尖擋下,辟水劍發出一聲清脆顫鳴,立朝外彎曲。細雨出手快疾狠辣,見一招被擋,右手握劍,順著彎曲之勢凌空擰身,劍勢一變,劍光立在月華下劃出一輪寒影,劍尖已如靈蛇昂首般左右變幻,回刺出去,飄忽難測,刺出的角度亦是有些,刁專古怪。

足下一滑,黑衣人側身提刀欲擋,可面前的劍卻似真就像活了一樣,不但從他雙刀間的縫隙滑出,劍尖一彎,像是長了眼睛,朝他心口刺來。

“呼!”

那劍尖眼看已破開了衣裳,刺入血肉,可陡然黑衣人氣息一松,胸膛,連同身子都仿佛塌下去一截,便是這一截,凌厲劍勢已到盡頭,劍尖竭力而回。

就在這剎那,黑衣人已然反擊。

他步履一踏欺身而上,夾著辟水劍的雙刀沿著劍身刺啦往下一滑,一刀已削向細雨脖頸,另一刀,則是反肘往后,擋住了曲身刺向他后背的劍尖。

“叮!”

顫鳴再起,還有布帛撕裂之聲,兩人已在短暫的交手中又分了開來,各自退開。

而在他們之間,一具包袱當空拋起,灰布揚開,半具干癟發黑的尸首落了下來。

不約而同,二人眼神同時生變,身形一動,一人提劍跺腳凌空躍起一丈高,朝那羅摩遺體抓去,另一人卻是縮身塌腰翻身在地上如猿猴一滾,而后站起的同時雙腳借力一蹬,雙刀已斬出數十道璀璨刀光,朝細雨罩去。

辟水劍之所以出劍難測,乃是因為其劍身可于剛柔之間變化,能曲能伸,不可以常理待之。

可如今細雨渾身冰涼,蓋因對方的雙刀不但快,而且出招的角度亦是刁專古怪,那兩條手臂仿佛沒了骨頭,亦是能曲能直,先前一直藏而不漏,而今乍然一現,竟是先朝她攻來,令人措手不及。

“唉!”

卻聽一聲輕嘆自場外突起。

緊接著,橋下陡見十數道烏光劈頭蓋臉的朝黑衣人打去,破空聲銳急,聽的人汗毛一豎。

遂見,

橋上,那漫天翻飛的刀光竟然分出來一道,一刀攻向細雨,一道擋向打來的烏光。

電光火石間。

“砰砰砰——”

頃刻,刀身上連連激起十數聲激烈爆響,一顆顆烏紅的珠子隨之散落,或是被劈開,或是被撥開。

竟是念珠。

又有人來,細雨不得已舍了取回羅摩遺體的念頭,避開刀光,翻身后撤,警惕無比。

而黑衣人,則是右臂一攬,那半截干尸已到他肋下。

可他落地的同時,身形一晃,踉蹌后退了數步,等站穩,方才啞聲低笑道:

“好手段!”

語氣竟有幾分虛弱。

橋下,是個帶發修行的和尚,眉目干凈分明,頂著一頭寸許長的短發,穿著件灰色僧衣,雙手合十,一副安然之相。

“她有此悔悟之心已是不易,施主何苦咄咄逼人!”

和尚打量著黑衣人,又看看他身旁的張人鳳,不由嘆道:“還是來晚了一步!”

“想不到,江湖上真是藏龍臥虎,竟有人能使出分心二用的刀法,讓小僧好不佩服!”

黑衣人卻沒說話,喉頭微鼓似壓制著什么東西,一手抓起張人鳳,夾著羅摩遺體轉身便走,大步狂奔,沒入夜色的陰影中。

細雨作勢欲追,可那和尚忽然攔她去路。

“小僧陸竹。”

“滾開!”

夜涼如水,二人已在橋上糾纏了起來。

“啪啪啪~”

當細雨出了張府,走過了長街,走到那條白石橋上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一陣鼓掌的聲音,這聲音不大,卻很清,很脆。

更涼了。

這個人終于又走進了月光里,露出了本來面目,這是個女人,一個很好看的女人,可惜像是不會笑,嚴肅的繃著臉,把眼睛繃成了刀,把嘴巴繃成了劍,陰沉且寡言。

這是細雨。

這可真是有些讓人意外啊。

怪不得無人發覺,原來她壓根就沒出院子。

但有人想到了。

都是死人。

很靜,靜的還能聽到微風拂葉的聲響,簌簌搖曳。

黑石殺手已然退去。

竟是已經逃遁離開的細雨。

誰能想到,恐怕轉輪王也沒料到,她居然膽敢裝死藏在尸堆里,瞞天過海。

月華如霜。

普照京華。

連先前那陣急雨都未沖散。

微濕、微黯的地上,一條條橫七豎八,或堆或疊的身形輪廓,若隱若現,身下滲出的血跡,烏紅的似是濃墨。

然后翻出了圍墻。

出了張府。

夜很涼。

然而,就在那匍匐了一地的尸體中,忽然有一雙眼睛悄然睜開,眼睛睜開的一瞬,眼睛的主人已動若脫兔般,習慣且自然的從月光下匿到了墻下的陰影里,連那雙剛剛亮起的眼睛似也剎那黯下。

這個人,身形纖瘦且高挑,彎腰俯身已從花圃里取出個包袱,回頭望了眼一地的死人,終于,她像是低低的呼了口氣,微不可聞,宛如在嘆息,眼底閃過一絲厭倦。

丑時,

雨已停,月上中天。

張府大宅中,清寒的微風拂來了桃花的香,也吹來了一股異樣且刺鼻的腥,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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